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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女驸马(GL)_杨惑【完结】(40)

  张绍民蹲守在篝火旁,用粗树枝拨动着跃动的火苗,眸色沉沉。太子在他府里待了几个月,他看得分明,那不通人事只晓得做木工的太子对这梅竹姑娘,是有qíng谊的,显然,梅竹对太子也有几分真心。然而,梅竹毕竟身份低微,又没有母家支持,怎堪成为未来的一国之母?

  偏偏,天香公主对梅竹如此上心,前番特意来巡按府提醒他为梅竹脱奴籍,而后又特意派人来通知他,要他把梅竹送到庐州冯少卿处,伪作身世,化身冯家次女。

  这便是要彻底洗成官家小姐的身份了。

  张绍民向火中添了一把柴,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那梅竹之后怎样,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只是,公主是怎么和冯家有了如此深的渊源?还有驸马也姓冯,是否与那冯家有些关系?今夜梅竹做饵引走了东方胜,太子趁机离开巡按府,他腾出空来,也有空去查查天香近来的异变了。

  想到这儿,张绍民不经意地向西方望去,那个人带走了太子,他,能好好保护太子吗?

  京郊另个方向,一匹骏马不停歇地向西奔行,与众不同的是,马上一前一后地载着两个人,两个人都是男子。

  坐在前方的瘦弱男子伏在马上不住大喊:“要吐了要吐了,放孤下来,放我下来!”他身后的蓝衣男子剑眉一扬,勒住马儿,提着那瘦弱男子飞身下马,将他丢在了道旁的树下,瘦弱男子立刻gān呕起来。这两人正是方从巡按府出来的太子,以及被天香托付照料太子的一剑飘红。

  一剑飘红见太子吐得差不多了,丢了个水囊给他:“喝!”

  太子从前被他追杀过,此时心底还有些畏惧,接过水囊犹豫了会儿才沾了沾唇。一剑飘红皱眉:“快些喝完,好继续赶路!”

  太子叫苦道:“还要赶路?!我我我,我浑身都要颠散架了!”

  一剑飘红声音不见起伏,冷声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错了人,会反向追来。我是逃得脱,若是你妹妹在,也逃得脱,但此时你不跟我走,怕是就难逃了!”他不由分说地拎起太子,又将其丢回马上,单臂环抱着他的胸口:“你若是还趴着,稍后还是会吐!”

  太子无法,只好由他环着,两人一路西向驰骋而去。

  夜路难行,两人为了杜绝追兵又故意绕了几次路,直到天色微明这才转向北上去了。一剑飘红江湖飘惯了,不觉得什么,太子却是禁不得这般苦熬,颠簸中竟窝在一剑飘红怀里睡着了。

  待他醒来,只发现自己好生生在chuáng上躺着,浑身上下无处不痛,窗外白灿灿一片,却不知是什么时辰。正狐疑间,他看到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坐在房中的桌案前,似乎聚jīng会神地摆弄着什么。

  待看清了他手里的家什,太子双眼一亮,挣扎着起身,拖着酸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到了桌案前:“老人家,您是位木匠啊?”

  那老人手里摆弄的,正是木工活计,他正用刨子和刻刀做着几个模型,那是太子所熟悉的榫头形状。技艺高超的匠人,不用一颗铁钉,便能将形态迥异的木头榫接起来,做成千变万化的形态,而浑然一体。这老人笑而不答,手里动作更加灵活,不多时便用木头拼出了个物什来。那东西环环相扣,驱右而左动,像是纺车,又更加jīng密。

  “老人家,这是什么?”太子忍不住问道。

  “这是,龙骨水车。”老人话音里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所以说得很慢。他拿起一杯水,放在低处,手摇动了那模型,只见龙骨水车吱吱呀呀转动起来,翻板链轮转动,将低处的水带到了高处,汩汩倾斜下来。

  老人哈哈大笑:“龙骨车鸣水入塘,雨来犹可望丰穰。”

  “奇哉奇哉,都说水往低处流,原来也能向高处走。”太子双目放光,对这模型爱不释手,一迭声地称赞:“老人家,您能把水逆流而上、引到高处,那能不能让木鸟飞到高处呢?”

  老人笑道:“这有何难?”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一样物什来,在太子眼前一晃,就又收了回去。

  太子眼角余光瞧见那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色木鸟,只不过轻巧许多,做工jīng致,打自己眼前过去的刹那,那翅膀似是扇动了几下!

  他既惊且喜,忙道:“老人家教我!”

  老人答道:“教你无妨,不过,我在此间有些个活计,比你这木鸟急上许多。你需得帮我把此间事qíng做好,也好让我瞧瞧你的木工手艺如何?”

  太子喜道:“极好极好,老人家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眯眯道:“老朽姓宋,表字长庚,曾是我家乡那处的教谕,也算是个先生,公子若不见怪,叫我宋先生就是了。”

  屋里厢忙忙碌碌,俱落在屋外两人眼中。

  “这位长庚先生,手下是有真功夫的,”在窗外静观了全程,冯素贞颔首,“自前朝以来,读书人皆重经史,想不到宋先生竟著成了少有的实学之书。自沈括以来,可谓八百年来第一人。”

  天香笑道:“宋先生前几年在宣府协助总督督造红夷pào,这两年朝廷和察哈尔停了战,才退到怀来隐居。他是官身,也是匠人,我还道你晓得了宋先生的身份会说我胡闹。”

  冯素贞摇头:“公主,我可不止是个状元,我还摇得一手好骰子!昨夜我将宋先生的书翻看了一遍,涉猎颇广。世上万事,一旦做得jīng了,道理都是相通的。公主苦心为太子殿下寻来了这位老师,希望能治好太子的迂。”

  天香早就知道自己的兄长并不愚笨,否则不会有前生十年的勤恳治政。只是此时太子的心智仍迂在童年的梦魇里,不能自拔,除了做木工活,其他都不能入他的心。张绍民先前将他圈在府里时曾请了老木匠为他讲解民间疾苦,但毕竟只是些皮毛,巧匠虽通民qíng,终不如有识之士懂得天下之道,何况宋长庚当了几十年的教书先生,格物育人再适合不过。

  前世宋长庚的《天工开物》风行到了京城时,皇兄已登基三五年,而彼时长庚先生已作古,皇兄谈及此事难免憾恨。今生天香特意记得这么一件因由,特令单世文这个包打听南下南直隶打探宋长庚的行踪。

  对于天香的请求,宋长庚满口答应,表现出令人意外的热忱。天香二人没费什么工夫,就请到了这位名师。

  太子之事,天香考虑得甚是周全,叫冯素贞不得不叹服。怀来距离京城不过快马一天的脚程,却毗邻九边重镇,百姓多是自宣府来的,饱受战乱之苦,近两年才因着与口外开市安稳下来,民生凋敝,百业待兴,往来商贾众多。因着多年困顿,本地百姓多是信佛,yù仙的道家反是不显,在此地没什么耳目,也便于太子藏匿。

  天香与冯素贞进屋给太子送饭,顺道和太子寒暄了几句,见太子一门心思要跟老人学手艺,便不再赘言,随他去了。

  两人出了房门,正看到一剑飘红的高大身影。侠士倚墙而立,奔驰了一夜,虽得了休息脸上却犹见倦意。天香看着他疲惫的模样,心下歉然。冯素贞察觉两人qíng态,道:“剑兄风尘仆仆而来,此刻想必疲累,还是多休息阵子。新院子里什么都缺,我与单世文去买些器物家什,公子不妨陪着剑兄喝杯茶吧。”

  天香晓得她是故意避开,笑嘻嘻道:“小厮多买些酒ròu回来,许久不见义兄,我是要陪他喝上一杯的!”

  庭院内,天香与一剑飘红相对落座,久久静默无言。

  终于,天香率先动手为他倒了杯茶:“剑哥哥,你对我兄妹的恩德,天香无以为报。天香敬你一杯茶,聊表敬意。”

  一剑飘红刀削一般的脸颊仍是木然,眼中却露出些许暖暖的笑意,他将天香倒的茶一饮而尽,木木吐出三个字:“很好喝。”

  天香笑眯眯道:“怀来城里没什么好茶,这茶是我前几天在路上和驸马一起采了竹叶做的。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这竹叶也能泡出这么好喝的水来。”

  一剑飘红重新喝了口那没什么味道的茶水,舌尖淡淡的清香带着涩味,竟让他有些难过,但他依然沉沉点了点头:“那就好。”

  天香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她在妙州大显神威的经历,从驸马如何心细如尘地发现了妙州的异样,到驸马陪着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地夜探假皇宫,桩桩件件她讲的便如民间话本般跌宕起伏。

  一剑飘红始终目露柔光,静静地听着。

  两人就这么由天香单方面地“聊”着,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天香的脸颊。

  入夜,冯素贞和单世文买了些熟食归来,两人一回来就立刻开了席。席间并不多话,只听着宋长庚用带着口音的官话细细地讲着农事里的一些巧宗,听得天香惊呼起来:“神奇神奇,仅靠着去年贮存的一捧雪水便可令稻种消了热气不生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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