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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新女驸马(GL)_杨惑【完结】(44)

  她本以为宋先生还有话讲,等了半天,却仍然只看到那明明灭灭的火光。她心头一动,开口道:“烟虽是看起来无形,实则挟裹诸多尘埃,如此吸入肺腑,怕无益于康健,先生年纪大了,还是要多爱惜己身。”

  “其实也知道这东西不好,烟这东西,都是挟带着墨的,吸进腹中想必是没什么好处的,”宋长庚自嘲道,“不过老朽教了一辈子书,也活到岁数了,吃点墨水进肚也无妨。”

  “墨?”冯素贞不动声色问道,“宋先生于制墨一事,也有涉及?”

  宋长庚道:“‘凡墨,烧烟凝质而为之’。老朽曾在徽州做过一任小官,也曾去过墨都歙县,很是研究了一番。我少年有志于记述实学,我的小书里也写了这墨艺的一小段。”

  冯素贞笑道:“那想必是我囫囵吞枣时漏了这一段吧。我也颇好书墨,读书时还亲手做过一方,彼时一心想去墨都看看,也不知现在墨业风气如何。”

  “书墨虽雅,在商言商,”宋长庚眯起眼来,“行行如此,往往总是一家居大吃ròu,底下跟着喝汤罢了。”

  “先生说的是,不知道先生在徽州,有没有和贡墨曹家打jiāo道?”

  “自是有的,”宋长庚兴致勃勃,“我当时毕竟是个学官,与歙县有名的墨家都有些jiāoqíng,就连老死不相往来的程方二家,都因着我的缘故同桌吃了饭……”

  冯素贞接着这个话头,两人侃侃聊了起来。

  天香从房间里出来,见两人聊得正在兴头上,她借口出门吃早饭,拉着冯素贞一溜烟出了门。

  说是吃早饭,不过是路边随便买了些小吃,火烧里夹了些菜ròu,豪放粗粝,却见天香吃得很是香甜。她这模样冯素贞已然习惯,自己仍是颇具风范地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做贵公子装扮,一个做小厮装扮,做派天差地别,很是引人注目。她们一路溜达,不多时,便到了逆旅商市集中的怀来城西。

  恒泰丰门口依然站着一列兵士,簇拥着一个不停签章的师爷。天香有些好奇,这借了大半个月了,怎的还没凑够钱呢?她简单算了算,这几日的筹资足有几十万两之巨,还只是怀来一地,看来养兵真是相当费钱啊。

  “据说前日就该售罄了,近日怀来又新进来好些商贾。所以他们加印了些债券,说是除了买田,还要向察哈尔买马来养,钱要得多。”冯素贞打听回来后说与天香听,天香点点头,朝着那个拿了一瓶墨汁过来,现场写起债券的师爷看去。她知道,虽是和察哈尔停了战,但后世和辽东不免一战,于战备上,自然是越充足约好。想着想着,她又蠢蠢yù动起来,是不是再买点?

  “喏,那边那个少女,便是我昨日瞧见的程姑娘。”冯素贞戳了戳天香,向着人群扬了扬下巴。

  天香顺着冯素贞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排队人群里赫然立着一个黑衫少女,且就在队伍前列,眼见得快要排到她了。

  说是赫然,因这少女实在很是年轻,姣好的面容中还带着些许懵懂稚气,怕是刚刚及笄,正值妙龄的女子,平日里就算穿着再素净也鲜少有这么直接穿一身黑衫的。而这少女此刻正紧紧蹙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相。

  天香玩味地摸了摸下巴——这样看起来更像是什么风流韵事之后的苦主之后了。

  在定睛看清那女子的目光之后,二人都意识到,那个女子露出的表qíng不是因为天生如此,而是因为她在看一样东西——那师爷桌上的墨汁。

  冯素贞楞了一下,道:“墨汁,这个墨好像有猫腻。”

  天香奇道:“你看一眼就知道?”

  冯素贞不答话,只拉着天香一路走到了队伍的前面。她二人前几日过来的时候,债券是充足的,几乎都是现成的现场jiāo钱即领的,并未见过这瓶子墨汁。

  二人走近时,正好到了程姑娘这里。

  师爷仰头瞧见她,似乎是惊了下:“怎么又是你?又来碰瓷?”

  “我才没有碰瓷!”程姑娘高声道,“我从小泡在墨坊里长大,见过的墨不知凡几,你给我那几张债券里行文和签章的墨色分明不一致,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师爷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你见过哪本书付梓之后墨迹是全然一致的?墨色浅淡本就是正常的。你不愿买就罢了,我当日也退了钱与你,我这边厢在为军国大事筹资,你这里捣什么乱?余百户,把这小女子给我叉出去。”

  一旁的军士应了声是,上来就要把程姑娘拖走。

  “我等了几日,今日才看到你拿出墨汁来,这墨不对!”程姑娘大喝着挣扎起来,那师爷头也不抬,冷哼了一声,继续为下一个人签起了债券。程姑娘这番叫嚷毕竟还是引了人注意,周围上来几个人,似乎是识得程姑娘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说着好话,想把程姑娘救下来。

  那余姓百户剑眉竖起,扬起腰间马鞭来就要打人,却见眼前一花,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忽的到了眼前,自己执鞭的手腕也被人擎住了。

  他定睛一瞧,却是一个柳眉倒竖的清秀小厮:“兵乃国之利器,保家卫国才是军人职责,你却当街行凶,鞭笞妇孺,愧称一个军字!”

  余百户心头火起:“你这娘们唧唧的兔儿爷,老子在宣大杀鞑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卖屁股呢!”他用力一挣,抽出手腕就要拔刀,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人按住了。

  还是那清秀小厮,他声音凉凉道:“那你是打算用这杀鞑子的刀,调转刀口对着汉地的子民吗?”

  余百户镇住了,他手腕纤细,却仿佛力有千钧,压在自己的手腕上,自己竟是分毫不能动弹。余百户这些年不说是万人敌,也砍过几百个人头,晓得面前这人内力深厚,他虎目圆睁,瞪大了眼:“你是什么人?”

  这人自是冯素贞,她并未直面回答,只是道:“这个筹资的钱是用在你们数十万将士身上的,若是出了问题,被人中饱私囊,怎么办?”

  余百户沉下心,高声道:“此事是我宣大两府都指挥使向宣大总督顾承恩提起的,也是顾大人亲许的,千真万确。发出的债券有凭有据,说好了是用在屯田养兵之事,便是中间有所耗损,也是正常。你是何人,空口白牙的,是想污蔑我宣大的兵吗?”

  冯素贞冷笑一声:“那为何急于驱赶这位姑娘,不若听她把话说完!”

  那程姑娘就在近前,她大声道:“对,这墨不对!”

  余百户反问道:“哪里不对?”

  周遭近百人的目光尽数落在程姑娘身上,天香满目期待,等着她说出定论来。

  程姑娘咬了咬唇:“我不知道,但就是不对!我前日买了十几张债券,其中几张墨色不一致,虽差距细微,但就是不一样。”

  天香绝倒。

  那师爷“嗤”了一声:“我还要说你脑子不对呢!墨对不对的有什么要紧?”

  程姑娘道:“我特意借机看了其他几个相熟的行商所买的债券,他们的与我一致,所买债券用墨异常者十有三四,而我所见的几个官吏所买的,却都是墨色一致的。我家百年制墨,于墨艺上再熟悉不过,这墨有异常,定然是有蹊跷的。”

  师爷骂道:“你这娘皮才见过几个人的券——余百户,我倒是觉得这几个人都有蹊跷,莫不是鞑子派来的细作,锁了他们好生问一问!”

  冯素贞在一旁冷声道:“墨若不对,这债券失效了怎么办?”

  师爷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这白字黑字儿的写着,难不成字还能飞了?”

  “字还真就能飞了,”冯素贞高声道,“你这签章的墨,用的不是寻常墨,而是乌贼墨汁!”

  “乌贼墨?”天香一头雾水,而一旁的程姑娘却是一脸恍然:“哦,对的,就是这个不对!”

  天香:“啥?”

  冯素贞道:“海中有一种鱼,体内藏墨,用以自保,故名墨鱼。后世有不法之徒,取其墨伪做书墨以书债券,半年后字迹全消,以此赖账,以致此鱼被称作乌贼。”

  那师爷脸色一变:“什么乌贼白贼,听也没听过的,胡说八道!”

  冯素贞上前一步道:“那你便把这墨拿出来让我辨识辨识。”

  师爷抢白道:“哪能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伸手要去拿墨,却发现墨已经被一个身姿灵活的小个子少年拿走了。

  师爷忙招呼四周的军士抢墨。

  那小个子煞是灵活,在高高大大的士卒之前左突右进,边跑边喊:“有用的,这个墨怎么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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