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伤复发,是人是鬼,生死无话。
何易晞毫无血色的唇颤抖得喊不出话,只能泪如断线地死死盯着谢鹭,看着她泪溅血污,看着她从怀里掏出烙饼一寸寸揉碎,看着她望向自己笑如鬼魅,看着她摸起地上那支弩_箭调转箭头向脖子上那块伤疤扎去!
啊!
何易晞没有力气扑去,也来不及扑去,绝望像这个时节的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冻得她浑身战栗。在泪水模糊视线的最后清醒中,她似乎看见了撞进人群中风尘仆仆的郭萱雅。她终于哭嚎出声,用尽力气嘶喊:“小郭郭!”
噹噹!
两支银针应声飞击而来,打偏了谢鹭手中决绝的箭尖。她还来不及再捡,又是两针刺进手臂,彻底熄灭她眼中黯淡的泪光。
何易晞见谢鹭中了郭萱雅银针晕倒,狂跳的心暂时砸回胸中血海。力气已经耗尽,她站不住,倾身扑跪在地。四周人腔鬼调嚣叫,目光如矢,她不能爬去谢鹭身边。她只是挣扎着手脚挪转向台下的定远侯,在失去意识前反复哀求那位真正掌握瓮城人间鬼街的阎罗之君:
“爹……别杀她……别杀她……别杀她……”
阖上眼睛,最后的寒光是父亲冷峻的眼神。再睁开时,看见的是袅绕的暖烟。何易晞还没能从刚刚的噩梦中回过神,耳边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
“郡主已无大碍,就是需要静养,吃好,穿暖,好好调理。往后切不可着凉了。在下这就去禀告侯爷,现行告退。”
“您慢走。”
何易晞看清身边是谁,待外人退下,虚弱地开口:“小郭郭……”
“郡主!”郭萱雅见何易晞醒了,喜得一个趔趄,扑到她床边:“渴不渴?饿了吗?!”她得到郡主病倒的密报后心急如焚,表面还要装作一切如常。在加快送完五城四镇的年礼后,她交代下队伍,自己单骑星夜兼程赶回瓮城,没想到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下生无可恋的鬼。此刻她已疲惫至极,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心疼她那把人间鬼街玩砸了的郡主。
“谢鹭呢?!”
“没事没事……我的针就是让她昏迷一会,不伤身……”
何易晞眉头挤成一堆,从被子里费力抽出右手,拽住郭萱雅的袖子,半起身子急吼道:“我是说我爹,他没有把谢鹭……”
“没有没有……侯爷只是把她关在我们府里的私牢,没有动她。”
“她不会再自尽吧?!”
“不会。我那个针还是有点药效的,她现在应该动不了。诶,别急……一会就能恢复了!”
“呼……”何易晞长吁,卸力倒回床榻,干瘪着喉咙问道:“我爹呢?”
“侯爷担心您的病情,带了他的心腹大夫来给您看病。刚刚那位就是。侯爷现在在听城尹他们汇报城防。”
“啊……那快!快!”
“快啥啊?!”
“我去放了谢鹭,让她快跑!等我爹腾出手来,一定会杀了她的!”何易晞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就要下床,被郭萱雅一把按住。
“您放不了她!私牢有侯爷的亲兵守着,谁都不让进,包括您。”郭萱雅压低声音,瞥眼房门:“这里也有亲兵守着,没有侯爷的命令,您都出不去!”
何易晞怔怔望着郭萱雅,随即捏拳,狠狠砸在额头。大概是定远侯心腹大夫对症下药,服药之后她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可是越清醒,心越疼。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长觉醒来,事情就变成最坏的状况。谢鹭闯街出来,还遇到了来探病的爹,还当街剑弩相向,阳间事还能比这更坏吗?她真想倒回病榻,重新做这个梦。
“那我只能告诉爹我喜欢她了……”
郭萱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您病糊涂了?您怎么能告诉侯爷……要死要死!我就说……”
“如果不是这样,我有什么理由救得下她?爹肯定知道她的身份了……”何易晞回想起谢鹭在戏台上自尽的惨状,眼圈登时就红了,哽咽道:“谢姐姐现在一定很恨我……不行……”她用力摇头,抽搭鼻子道:“我不能现在想这个。先保住她的命,其他的慢慢来。”
“您说您喜欢她,侯爷不是更要杀了她吗?”
何易晞闭目,掩不住满眼愁苦:“我只能赌我爹对我的溺爱了……实在不行,要杀她就先杀我吧……”
同生共死的决心还没表完,门咿呀而开,两位亲兵在门外行礼:“侯爷要见郡主,请您过去。”
郭萱雅想同去,被亲兵挥手挡下。何易晞一人拖着绵软的双腿,跟着亲兵来到前厅,挪到厅头高椅前,跪下,行礼。
“爹……”
定远侯坐在高椅上,居高临下注视病恹恹的小女儿。他脱了为了隐藏身份的便服,未除甲胄,看上去更加威不可言。得知何易晞昏迷后,他抛下公务,只带小队亲兵赶来瓮城,不曾想竟看到这样一个白囍送棺,怪事咄咄的瓮城。
荒唐!
独峰关的公务已让他烦愁不已,女儿也让他不省心。他的心情糟到了极点。他没想到素来胆大调皮的幺女竟敢将本已处死的始山侍卫私留,不知她究竟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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