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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之花_泥慕玉【完结】(53)

  以她老娘的脾性,那哪里是忧心坏了,那怕是气得肺都炸了。

  大年三十晚上她丢下老娘女儿跑了,要不是老太太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人,恐怕昨夜就要不管不顾地追到医师屋门口要人了。

  为了一己之私,丢下孤儿寡母不顾,她不是个好女儿,她承认,也不是个好母亲,她更承认。

  做人的良知她都没了,偏偏遇到个比谁都孝顺的医师。

  嗯,不错,上天就是派医师来给她树立榜样的。

  郁泉秋别扭得厉害,这个时候回去,肯定要被老太太骂死外加禁足十几天的。

  但是既然医师这么说了,她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嗯,我再呆一会儿,就回去看看。”

  ☆、39

  在磨子岭上, 三天的新媳妇回门的时候, 丈夫是绝对不会陪同的。

  不论山路有多坎坷, 也不论娘家有多远, 爱惜面子的磨子岭男人们认为,女婿上老丈人家门前就是上门女婿, 是会被人耻笑的。

  所以,就算是家里揭不开锅了, 必须得去丈人家借米借粮了, 磨子岭的男人们也耻于过去老丈人家里头。

  而是派自己的婆娘, 手里牵着没出世多久的儿子或女儿,背上背着背篓, 一边在山路上拾柴火, 一边走到丈人家,把几十斤重的红薯或者玉米背回来。

  郁小同志没历过回门,跟医师待了两天后, 却已经自动自觉地将自己划为医师的媳妇,擅自将大年初一这天, 看做是她三朝回门的时候了。

  她心里打的小算盘虽说没告诉医师, 可医师不愧是医师, 不用她说,都给她准备了一系列“回门”用的东西。

  什么米啊玉米面啊布啊,还有给牧牧的糖果写字板啊,甚至医师亲手包的饺子都让她拿保温杯装了一些。

  统统让她带回去不说,考虑到郁小同志如今“残疾”的样子, 医师还贴心地把东西托到厂里一个出了名老实的大爷手里,给了他一块钱让他帮忙过后送给她妈,自己则推着她,慢慢悠悠地往她家走。

  所谓近乡情更怯,越近她家,郁泉秋心里就更怕。

  不无担忧地一把抓住医师搭在轮椅上的手,紧张道,“兰医师,待会儿要是我妈拿个大笤帚把我扫地出门了怎么办?!”

  “没事。我带你回去。”医师的声音和煦得春风一样,轻易地就能将人心里的躁动吹息了。

  郁小同志心里稍微有些安慰了,可想想还是害怕,一会儿后,又没忍住扭过头,问医师说,“那万一,我妈逼着我和李建魁马上就去结婚怎么办?”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身上有点发冷,苦笑说,“昨天,我妈还说不在乎什么结婚证不结婚证的呢,我好歹也是她养大的,结果,她竟然偏帮李建魁。兰医师,你说,我要是真的被我妈抓过去结婚了,怎么办?”

  问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身后的人答话。

  郁小同志说这句话也不是存心给医师找膈应。

  她也知道,就算她和李建魁真结婚了,娃都生了几个,以医师一个女人的身分,又能怎么办?

  抢婚?不存在的。

  就凭医师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上去还不够李建魁一拳头的呢。

  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不理解就又是一回事了。

  她这样说,单纯只是想听听医师会怎么做,想知道医师对她,对于这份活该下地狱的感情是怎么看得罢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听不见医师吭声。

  郁泉秋就不问了。

  略打个哈哈就把这件事绕了过去,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指使着医师一边推她,一边给她去够路两边屋檐下那些长出来的冰棱子玩儿。

  医师个儿高,抬手碰一碰,屋檐底下那些长长的、竹笋一样的东西就哒哒的掉了下来。

  怕冰块掉下来摔碎了,她还特意在那些冰落下来时,拿自己的大衣兜着,送到她面前。

  琼脂一样的鼻尖都快被冻成胡萝卜尖了,还对她明快地笑,不无关切地说,“这个东西滑得很,又锐利,你不要划到手。”

  医师说话绝对的字正腔圆,比广播里那些声音不知好听到哪去了。

  一手握着一个冰凌,郁小同志看起来绝对不比自己女儿大多少。

  笑呵呵地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医师眼前,跟她娇俏道,“小时候,我就把这东西当零嘴吃,滑溜溜的,又冰又凉,不知道多好吃呢。”

  说着,她“嘎嘣”咬了一口。也不在乎脏不脏了。

  幸好郁小同志年纪轻牙口好,否则,她的一口牙怕是要被崩光了。

  “兰医师,你吃过这个么?”自己崩牙还不算,郁小同志还居心叵测地想让医师整齐的牙全都掉光。

  娇滴滴地唤着医师的名字,就把手里的冰棱子往医师手里递。“兰医师,你也尝尝么。”

  医师这种没脾气的人,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接过了冰冰凉凉和商店里的棒冰没什么区别的冰棱。

  就和鲁班被带有锯齿的茅草割开了手,才突发奇想地发明了锯子一样。

  其实五金店里卖得那些小吃零嘴,都是农家的孩子吃了很久的。

  比如棒冰,其实就是往里头兑了糖,加个包装,吸引人眼球罢了。实质上,还是和农村屋檐下冬天结的冰棱子没什么差别。

  拿着郁小同志递过来的冰棱,兰善文不禁有感而发。

  就像艺术来源于生活一样,让习惯了城市生活的人还归于自然,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

  上头的用意很好,可这天底下,又哪里有一口气吃成的胖子?

  大家不要吃,不要穿,难道就能平白地走上康庄大道?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医师都知道这个道理,却不知上头到底打得是什么心思。

  暗叹口气,她拿起了手中的冰棱,就要学着郁小同志的样儿往嘴里送。

  刚抬起来手,就被一股力道扯着往前拉,她赶紧握紧了手里头的冰棱,唯恐它掉下来伤到人。

  可惜还是晚了。尖锐的冰棱就和刀刃一样,被那股力道带着,划到了郁小同志露在外头的手腕上。

  冰破开皮肉,很快暗红滚烫的血液就顺着那伤口冒了出来。

  “泉秋!”突发的事件让她只能愣愣的叫出来郁小同志的名字,慌张丢掉手里的冰,去察看她的伤势。

  还好没有伤到筋脉,只是当前手边没有医药,她也只能略微皱眉,帮郁小同志做了紧急止血。

  医师真是可以称作是这天底下最体贴的人了。郁泉秋乐呵呵地想。

  要搁一般人,看她自残一样,拽着她的手划开自己的胳膊,估计就要跳起来骂她是不是精神病了。

  “我不能保证我妈是不是会让我和李建魁结婚。”看着医师低下头给她处理伤时,弯起来的长长的睫毛,郁泉秋笑得傻乎乎的,要是她今天把长长的头发扎起来,妥妥地能为乡村傻大姐代言。

  “我不能管我妈怎么样,也不能管别人怎么样,我只能管到我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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