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灿灿她们回来了……”陈雪把声音压地消失在空气里，往后倒身，企图把自己消失在画面里。
不远处，张盼儿笑得清浅从容，一只倩碧摇曳生姿搭在董冥灿的右臂上，伊人风景，两对望，再无旁人。不止夏凝昕抬头看了个透，左面坐着的同学们目光都齐刷刷地被吸引了过去。
如同被人搂在怀里，夏凝昕呆呆低下头，看见比她大很多的军鞋，亦步亦趋地跟着回到了三班。
彼时，除了三班默不作声站地端正，四班闹哄哄。“看到了吗？这么快。”“真的在一起啦？不过美女配帅哥也挺养眼的。”……
董冥灿落座，前排一个话挺多的女生，斜刘海显得她脸上肉特别明显，说话时两团肉还跟着抖：“郑恒达还抱着那女孩呢，她好幸福！”抬眸目视陈雪，眉间尽是不解。陈雪一五一十照实相告，顺便大势宣扬她的主要目的：“本来嘛，这么缠着你干嘛啊……”
哨声划破长空，同学们陆陆续续站起来，董冥灿眉头越皱越紧，星眸子里尽是不解，就这样不被她知道的喜欢，不才是最合适的距离吗？起身望向夏凝昕的方向，只能看见她同别人连成一线的背面，背挺地没有周围的女孩直，这不像她，肯定又生气了……
烈日当头晒，快要正午了，最后十几分钟，阔大的操场上，每个班都在挣表现，不愿第一个撤队去食堂吃饭。董冥灿就一直盯着夏凝昕的背影看，从头发到脖子再到她盈盈可握的腰，墨色发尾扫在皮带上，把她的腰都快遮没了。露出的脚踝看起来真的好细，也白。那种想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又钻出来，她按下去。冒出来，她又按下去……反复几次，教官一声“解放”，得救似地让董冥灿松了手脚。跟张盼儿打了声招呼，一脚迈开大步。几十套军装在她眼前晃悠，四班也休息了。人山人海，董冥灿一眼就逮住在人群里攒动的夏凝昕，看她往自己这儿晃了一眼。董冥灿对她笑地粲然，目光跟随她的身子在人海里穿梭，看她不往自己这里来，却往郑恒达跟前站，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就跟郑恒达走了。
陈雪挠了挠脑袋，慢慢走到董冥灿身边：“现在不就好了吗，免得你看到她自我神伤。”
“不是。”董冥灿回过身转向陈雪，重重地从肺里抽出空气叹了出来，眉宇间浸润种让人看不透的无奈，低声道：“是我缠她，从来都是……”
“从我第一次来北京，她就给我阳光，让我没有多少孤单的感受。”
“我其实内心一直有个角落，阳光都照不进来，但是她进来了。”
“你有可能不明白，有个小女孩每天在你面前蹦蹦跳跳，对你笑是什么感受。”
“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最高兴的事是什么吗？是知道初中她跟我一个班的时候。”
“别人看见的是她每天离不开我，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是我离不开她。”
“所以，以后为了我好，别再对她说那些话了好吗？”
阳光遍地，可她已经跟他走了……董冥灿对着陈雪说了只能在日记本上看到的话，随后目视两个指拇大小的人影快要转角消失不见……
陈雪默默答了声好，收回平时吊儿郎当的姿态，她不知道灿灿已经这么喜欢夏凝昕，像偷偷进入成人世界的小孩，陈雪没有说话，她能感同，董冥灿落寞的低诉如脉脉流入心痂的药水，很苦，却怎么都不能身受她对夏凝昕的喜欢。几年的时光积累下来的存在让她默然敛目，两个人在绿油油的操场上站成了两棵北方的树。
晚上照旧军歌对唱，三盏大灯立在十几米之上的天空，衬托地天边的紫红色的晚霞极美。气势恢宏如山倒，一二三四五班合成一体对其他五个班唱出最嘹亮的军歌，人群乌压压看不清一切，唯有歌声隔着两江似的距离穿来穿去。偶然有几个学生从队伍中脱离出来走向厕所，又有些暧昧的男女同学侧目见没有人注意，也一起朝更黑的一条路走去。
人群聚集一处有两棵大树，夜色渐浓，它们枝叶相逢，远远地依偎在对方怀里。顶目而上，夏凝昕觉得天好像大海，夜里的海，云是灰色的像浪潮，拍打着她潮湿的心绪。食堂被郑恒达的几个笑话，说地吃了几口饭。灿灿没来找她……今晚，怎么办？要一个人回家吗……许是天空要开始下雨了，夏凝昕眼眸盛了滴泪。
悄悄退出人群，热闹的气氛更让她想哭。拿手撵干面颊上滚落的水珠子，夏凝昕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就算董冥灿她想交新的朋友，大不了直接给她说啊，自己又不会像初中那样不要她跟陈雪玩，就算是叫她只跟自己，但是她不会骗人吗？她不是一向挺会骗自己的吗？现在，是连骗都不想骗了吗？还跟陈雪说这番话……
夏凝昕有生以来第一次小心脏跳到谷底，有什么东西在身上内聚集，从上到下，那种失力感让她抱紧了自己。风儿一吹，大片树叶落在她垂下的脖颈间，像是把她泪打落了两粒，她无助地感受自己手臂间冷冷的温度，想到：现在是连树叶都要欺负自己了吗？
藤曼缠上树身，两臂滑进温润的臂弯，轻轻地把夏凝昕往后带，贴在她的怀里最温暖处。董冥灿站在不远处踟蹰，呆呆地看她打了个寒颤，还是没能狠下心，飞步把她搂住。
同样的味道，同样的拥抱，夏凝昕少有地没有慌张，她太熟悉这一切了。她转过头，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更浓了。并不抬眼看她，还没留干的眼泪，滚落在董冥灿覆盖在她手臂的温热上，冰凉地刺骨。
“怎么了？”董冥灿轻声开口，黑夜看不见她骤然皴生的眉头，不是和郑恒达呆了一天吗？怎么哭了？
夏凝昕被问地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一张清妍脸蛋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伸出手使出点劲扳开扒住自己的两只臂膀。头也不回地朝那最黑处走去……
第57章 chapter 57
许多个身影不停地在操场上踱步慢走，三俩成群结队沿着跑道边缘散步，形单影只的都投入那阵势浩大的声潮里，黑黢黢的，谁也不认识谁。夜色给有的人安定剂，其他的或许是被同学们声嘶力竭地嘹亮歌声给感染，狂躁地发泄，哈声嬉笑的少年模样像被打入狂躁剂。
人都有两面性，树也分阴阳，天也有阴晴，大概是吵闹的学生吵得她睡觉了，呼风唤云积攒了些云，只淋着他们的脑袋落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纷纷而至，董冥灿的怀抱突然空了，措手不及，夏凝昕挣扎出去。T恤下的背影看起来纤薄极了，风灌入她提臂拭泪的宽袖口，摇摇欲坠，左肩沾上大灯留下的模糊灯光，董冥灿心抽了抽，想伸手再揽住她。
雨咚，咚滴在她们身上，周围歌唱的余温还未殆尽，董冥灿快步追了上去，塞在心眼的只有三个字：
她在哭……
学校很大，教学楼，实验楼，居民楼林立在各处各脚，灯影憧憧，偶尔又几个逃课回家的高年级同学晃过。太黑了，地面上上只有街灯从树枝洒下的零碎光亮。夏凝昕停下小跑的节奏，大口喘气，泪痕都被吹干了，静悄悄的拐角处，只有她一个人，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了，阴风阵阵，她不熟悉这个新学校，这个地方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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