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有什么事？神煚心中不悦，还是随了义成王的意，去见他。如果提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神煚很有可能重新考虑这次的决定。
第19章 沙子迷眼
义成王正在纳凉，他衣衫不整地躺在凉榻上，左手摇折扇，右手捏荔枝，身旁的几案上放着时令水果，冰镇过的西瓜散发出迷人的香甜。
这就是神煚进来时看到的一幕，她打量四周，并没其他人，看来确实是有事要说，只是此情此景，着实好笑。
“主上来了。”
义成王从榻上下来，拢拢衣衫，赤脚走过来，身上散发着酒气，如此模样在神尊面前，可是大不敬。
“有什么事，赶紧说，本尊不会待太久。”
神煚稍微打量对方一眼，便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这里没有别人，用不着顾忌什么。
“主上这么急，是要回去见康大小姐？”
义成王不慌不忙，在神煚面前晃了晃，他的笑容看起来令人讨厌。
“你想说什么？”
神煚盯着义成王，语气冷淡，凛然有杀气，神尊的威严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义成王却是毫不在意，他笑了笑，作出请的姿势，“主上，请到这边来。”
神煚冷冷地看了义成王一眼，随即走到内室，里面全无夏日炎热，倒有些秋日凉意。义成王跟在后边，顺手把门关上。
在门关山的一瞬间，神煚有片刻的震惊，她按下心中疑虑，平静地等待下文。
“我一直好奇，主上是喜欢那位康大小姐本人，还是喜欢康家，或者是对洵都旧族有兴趣？”
义成王缓缓说道，“或者，我斗胆猜猜，主上对这三个都有兴趣。”
神煚仍然站着，默然不语，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愿在义成王的地方多待，就是待着也不肯坐下，好像随时准备离开。今天也不例外。
“贵为神尊，躲在帘子后边看着天下人，本来就是神秘的。在洵都旧族眼里，他们想要知道有关神尊的一切，他们会行动起来，广布耳目，探听一切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通通不放过。”
义成王说的尽兴，神煚冷笑道：“五十步笑百步，不知廉耻。”
义成王倒不在意这个评价，他微笑道：“如果有人利用这些东西设计主上，主上可会生气？”
神煚还是那副模样，对于这种事情，她本该司空见惯的，所以在义成王没说实话前，她不准备表现出什么。
“主上喜欢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主上，这又要作何感想？”
神煚白了义成王一眼，反而笑了起来，“义成王说的是谁呢？”
义成王终于说了实话，只听他缓缓道：“据我所知，康大小姐她们家一直在调查主上的行踪，所谓偶遇，只怕是有意为之。既然主上顺水推舟，何不再问问那位姑娘的本心？免得重蹈覆辙，实在难堪。”
神煚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自然知道义成王的本事，井水不犯河水是约定，这义成王又越了雷池，才是可气。可是，为什么她现在想的不是这个？
“神女的人选定了，回神都的时日也近了，主上还是要早做决断。”
义成王在神煚耳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神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不曾回头看一眼，留下义成王一人。
“怎么了？”
神煚前脚离开，临川侯夫人后脚就进来了。这位夫人四十有六，正应了那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话，好端端一个有气韵的妇人，就是稍显丰腴。
听着临川侯夫人的询问，义成王轻轻叹息，道：“主上在意康闵陶，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说？”
“我本来以为主上接近康闵陶，是为了试探洵都旧族。同样，康闵陶也是打这个主意。刚才那么一说，主上居然动怒了，要是不在意，怎么会动怒？”
互相利用是心照不宣的事，就算明明知道对方的打算，也不会有多少愤怒，毕竟是一样的人。这是义成王的想法，这次的事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你准备怎么办？”临川侯夫人踌躇着，接着道：“洵都旧族想要要分一杯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从洵都请一个神女回去，总是要做些让步的。”
义成王端着酒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带着一丝醉意，摇摇晃晃地说道：“权力之争不好办，要是掺了感情，难上加难啊。”
感情这种事情，确实很难办。神煚在昭明神宫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她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当听到义成王说那初次相遇，竟然会是康闵陶设计的，失望、愤怒、哀伤之类的，一齐涌上心头。
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神煚和康闵陶各自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不可能绕开身份谈感情，可今日的神煚，还是抱着一丝美好的想象，难道是越来越炽热感情烧掉了人的理智？
不，神煚不会相信这个理由，她加快了步伐，不知不觉绕到了前殿。这时候，夕阳西下，金光打在前殿的屋顶上，营造出一种光辉犹在的气氛。
这昭明神宫是圣母建城时修的，见证了神国八百年来的兴衰，如今也像个迟暮的老人了。神煚立在台阶上，手扶栏杆，愣愣地看着那美丽的晚霞。
太阳下山的时候，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这是神煚曾经观察过的景象。今日重新见了，竟然生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是洵都的气氛感染了她？
穆采儿领着一帮宫人在后边看着，谁也不敢上来打扰。这里是昭明神宫，安全问题也不必太过担忧，穆采儿可以稍稍放下心，不过她已经在心里埋怨起义成王了。
神煚每次见了义成王，心情都不会太好，甚至是更加喜怒无常了，这是穆采儿这几年总结的经验。作为神煚的贴身女官，她很是讨厌那种惹麻烦的人，可是又拿人家没奈何，只能在心里诅咒几句。
穆采儿曾经暗地里想，要是她是神煚，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纠缠在一块儿。这种事情关乎颜面，而神尊无疑应该是最重视颜面的人。换成穆采儿，她一定要好好惩治义成王和那个女人，甚至还包括义成王的家族。
就在穆采儿胡思乱想的时候，神煚已经回过神来。太阳已经完全落到山那边，晚霞也在消失，凶悍的蚊子嗡嗡地出动了。神煚猛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打开手掌，是一只染血的蚊子。
穆采儿吓坏了，从她的角度看，是神煚自己扇自己的耳光，这可是了不得的事。神煚是怎么了？穆采儿急得不行。
神煚又开始走动，穆采儿急急地追上去，却听见一声怒喝：“别跟着！”
穆采儿吓了一跳，只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神煚走远了，立刻小心翼翼地跟上。洵都的昭明神宫虽然不大，到底是有些年头的地方，传说很多，不能掉以轻心，故而穆采儿不敢把主上跟丢了。
话说神煚那一巴掌，是鬼使神差般打的，她非但没感觉到痛，反而浑身一轻，竟然舒服许多，这倒是咄咄怪事了。她心中烦闷，蚊子又着实讨厌，便快步走着，也不怎么注意脚下，险些栽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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