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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_Aliatte【完结+番外】(126)

  但这一点尽管能够为天下人所想到,真正下手时却往往很难做到。

  融会武道并不像是各色菜一锅炖那样浅显简单,各家之道往往内息不一、风格有异,就连天下才最为思敏捷、擅解难关之人也往往难以将其调和。

  “我虽不能全然融汇,但收其精髓七八分,自认还是可行。”但凡与所会友人谈及此,陆莲稚便总是十分自信,面上更是一番正色:“总还是要勤学苦练为本。”

  十余年来她对于此道也颇有些心得,虽不敢说游刃有余,但总能另辟蹊径,终有所成。

  学无止境。所有人都知道,随着陆莲稚的成长、随着她年龄渐增,她的阅历只会越发丰富,一切历练对她而言都是如虎添翼,她的前途总是浩瀚,而又无人能知。

  但陆莲稚自己却知道,她的前途,无非只有一方向。

  相比于陆莲稚仗剑弯弓的快意如风,亓徵歌这边的忙碌看起来就有了相当的文墨气息。

  汴京医家颇多,医道繁盛,光是医铺就有将近百家,更遑论其中医者之多。

  但不同于这些普通医药世家和江湖郎中,亓徵歌来自朝中医家之首药宗容决谷,自小便经受着朝中最为正统而系统的医家教化,更遑论她天赋异禀远胜常人。

  于是亓徵歌来到汴京这么些日子,平日里不仅仅有病患求诊,往往还会有许多同道同行之人上门求问求教,若是时间来得巧,亓徵歌所在的医馆有时甚至能够排起长长人队,从街头道巷尾。

  为了将同行与病患分离开、避免二者混杂一处带来的手忙脚乱,清明过后,亓徵歌便干脆邀约各家医馆,八日一次于梨坛前共会论医。

  此计一出便得了各方称赞拥护,一时城中梨坛前专为各方医者设下了帷幕,这场八日一次的论医会,便也成了汴京一带医家的大事。

  面对多家医者,亓徵歌几乎是毫无保留便将自身研习所获心得都交流了去,一时面对着亓徵歌的坦诚,各家医者也毫不吝啬便将各家所长悉数为她详解。由是虽她所言颇多,收获却也算得丰厚,双方的赤诚也使得梨坛论医几乎成了汴京一带的医家盛会,为各方传作佳话。

  如此,医会虽好,但八日一次的频率,却也正好占去了亓徵歌休诊歇息的日子。由是这个决定一下,亓徵歌便几乎忙碌无休。

  除却休沐日与各节假,她风雨无阻八日坐诊一日论医,每日也是辰时作亥时息。

  这般紧凑的日常,简直将向来放浪颠倒惯了的陆莲稚看得心里抽抽。但亓徵歌却乐在其中,甚至有时忙起来,晚间要拖到天色昏黑也不肯离开医馆,令前来接人的陆莲稚只能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由是对于这个决定最为不满的便是陆莲稚。

  但不满归不满,陆莲稚却知道这是亓徵歌除却自己以外唯一的心之所向与生之所求,如此她的一点小不满绝不可能是她出手阻挠亓徵歌的理由。

  于是陆莲稚只能够无限期盼着假日,只有在假日时候亓徵歌才会放下手头忙碌之事,将分给医道的那一半注意力全部放回到陆莲稚身上。

  所幸陆莲稚并非是无所事事之人,否则若是日复一日都在如此磨人又满含期盼的心境中度过、心怀着这样纠结又微痒的小情绪,那简直当真与朝中深闺怨妇的心境没有了差别。

  但随着时日渐渐推移,将近整整一月过去,饶是陆莲稚在外呼朋唤友过得再快意如风,心里也渐渐开始有了难平的沟壑。

  她每日里同亓徵歌打的照面过少,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陆莲稚开始三心二意,开始常常有意无意地经过亓徵歌的医馆门口,只为了多看她一眼。

  亓徵歌也开始渐渐知道是自己太过忙碌,终于也令陆莲稚感到了些许孤单。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要重情。

  .

  三月季春,入夜虫鸣不绝,早已不再如同冬时一般寂静无声。

  亓徵歌沐浴后便坐在了房中桌前,翻着昼间与人论医时的记录,指尖轻轻摩挲揉捏着纸张。

  孙翛翛画工极妙,字迹也别有风骨,亓徵歌看着看着便松下了身姿,不再是同白昼时人前那般端雅得体,反而带上了八分懒散,斜斜靠在椅边,如此身段从后看来便是妙不可言,极度诱人。

  陆莲稚正坐在她身边给她剥果子,不经意一瞥便看见了亓徵歌这般堪称慵懒的姿态,心下第一秒生出的情绪竟不是迷乱,而是一阵委屈。

  “……”亓徵歌将手中册子合上,放在了桌边,垂眸看向忽然将自己拖进怀里的陆莲稚,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当然知道是怎么了,但还是问了出来,想要听陆莲稚自己说。

  亓徵歌微微抬手向后,将指尖穿进陆莲稚发间,轻轻捏了捏她耳垂:“不开心?”

  陆莲稚将脸埋在亓徵歌肩窝里,闷闷地叹出一口气:“嗯。”

  倒是大大方方承认了。亓徵歌向来喜欢陆莲稚直言不讳的性子,不由轻轻笑道:“你想怎么办?”

  陆莲稚听她语气里还带着笑意,不由得手上使力将她箍得更紧,直到她听见亓徵歌轻声吸了一口气才停下。

  “我想再也不松手。”陆莲稚语调有些低迷,裹挟了一些令亓徵歌忍不住勾起唇角的小情绪。

  “有时候会想,如果你不是大夫,也同我一般是游侠,那该多好。”

  这一句话算得上是十分孩子气的任性话了,是以陆莲稚也不太好意思大声说,只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几个字还是亓徵歌靠猜才猜出来她说了什么。

  亓徵歌被她极有力的禁锢给箍得有些微疼,一时好气又好笑地伸手用力拍了陆莲稚手背一下。

  “那该多好?陆莲稚,你告诉我那该多好?你是想让我改行?还是想就现在干脆去找个合你意的?”亓徵歌声音还是清浅,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不饶人:“成熟一些,陆莲稚。”

  “可我已经变得比从前成熟许多许多了。”陆莲稚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安慰,反而被骂了一通,有些闷闷地反驳道:“难道你都不曾注意过?”

  陆莲稚知道自己在说浑话,但她到底已经憋了将近一个月,此间终于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就是不曾注意过。你宁愿整日里盯着孙翛翛和那两个小鬼头,都不肯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既不懂医道,也不如翛翛写字好看,你肯定是嫌我对你毫无帮助,来得碍眼。”

  这浑话说得,令亓徵歌都感到微微讶异,忍不住笑了一声:“嗯?”

  陆莲稚今日当真是一反常态。

  她向来心眼比海眼大,为人处世皆是豁达放旷,何曾在意过这些普通少女堕入情网时才会在意的问题?

  可见自己忙碌的这一个月,真是给她冷落坏了。

  亓徵歌好笑地转过身坐在陆莲稚大腿上,面对面地将她抱在怀里,伸手一下下轻抚着陆莲稚的脊背,仿佛顺着一只小猫炸开了的细绒毛。

  陆莲稚变脸比翻书还快,在亓徵歌这样的动作下,居然出人意料地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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