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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_Aliatte【完结+番外】(34)

  亓徵歌抚摸她脸颊的动作顿了顿:“其实我从来便没有什么打算。”

  陆莲稚沉吟片刻,忽然坐了起来,微微的酸楚感令她眯了眯眼:“那便没有打算。”说着她抱住了亓徵歌,将她带着两个人滚到了床内侧:“我从来也没什么打算,不过逍遥快活。”

  逍遥快活。亓徵歌听着这两个字,再看向陆莲稚果真毫不在乎的面色,一时不由得失笑。

  那倒也是个很好的打算。

  “其实这之前,我是打算跟着阿迟的。”陆莲稚思索了片刻,注意到了亓徵歌的小动作,一时笑意盈盈,拉过亓徵歌的手替她揉着,边轻快道。

  “跟着她押货运镖?”亓徵歌躲了躲,没躲开,便也作罢,只关心问道:“那活计不好做罢?”

  想来自己会认识陆莲稚,也正是因为陆莲稚押镖回来受了重伤。

  念及此,亓徵歌想到了什么似的,坐了起来,伸手将陆莲稚胸襟拉开,微凉的指尖滑过她胸前,探了探她已愈合的旧伤口。

  陆莲稚却并不在意:“要说不好做,其实什么都不好做。我不像你还有一技之长,我只是于剑道有成而已,说到底行走江湖能做的,永远都只是这些危险活计。”

  亓徵歌含笑摇头:“当真是一身侠气,无牵无挂。”

  “非也非也。”陆莲稚眼稍微挑,猫儿似的眯了眯眼:“今时同来日,你都是我的牵挂,我怎么会了无羁绊?”

  亓徵歌闻眼垂眸笑了笑:“就你会说话。”

  陆莲稚嘻嘻笑道:“人皆道我父母已是难得的江湖眷侣,我看不然,今日往后,你我一定要做最最逍遥。”

  亓徵歌微微不解,她自小在谷中桃源之地长大,江湖逸趣传闻虽有所了解,但并不十分熟谙。

  陆莲稚看出了亓徵歌的疑惑,不由得解颐而笑:“哎,那我同你说说,我从小听爹爹和旁人说来的江湖旧事。”

  陆莲稚思索片刻,回忆着过往,边娓娓道:“我母亲原先是藏人一族。不过我从来也没有去过藏地,便也不很了解,只知道有规矩是向来不许女儿外嫁,若是有了心上人,都必须是入赘。”

  “但我爹爹只是从中原游历到藏,并无永留之意。”回忆间,仿佛有斑驳的记忆剥落,飘零而下,一点点拂过陆莲稚眼前。

  她想起了爹爹曾经便是如此,在无数个行船风雨交加,或是苦旅之中无法入睡的夜晚,向她讲起这些经年的故事。

  只不过这次爹爹不在了,换做了陆莲稚自己讲述,讲述给她的心上人听。

  .

  爹爹那年方才十九,比起母亲,是要年纪轻了四岁的。尽管如此,却也是红尘里难得的年轻才俊。能文善武,谈吐间意气风发,仗着一柄陆离剑游历江湖,早已是小有名气,皆道英雄出少年。

  途经藏地也不过是个偶合,但这次偶然,却令两段生缘相纠缠、最终又飘散。

  藏人情思开放,二十年前母亲见了尚且还是个少年的爹爹,会不过三,却早已情深如故。

  于是同话本里那些不为人所看好的苦命鸳鸯一般,彼时年轻的爹爹带着母亲私奔了。

  母亲是族中长女,由外邦入藏、被奉为神女的胡邦女所生,向来只作藏家教化,生得姿色绝伦,顾盼风情,能歌善舞间绯袖招摇,是最娇贵的藏族贵女。

  只不过她生性天真骄纵,柔顺中又暗含乖张,是以这场私奔仿佛是预料之中,也不过一瞬之间,便再自然不过地发生了。

  皆是轻狂恣意的年岁,爹爹带着姿色绝压汉女的母亲,继续着他在江湖上的游历。母亲学不会汉家语言,父亲便几乎于她寸步不离。

  一时江湖是非,万里茫茫,唯独他们二人恣意,潇洒非凡。

  彼时皆是少年时候,都偏爱纵马行游,朝歌暮酒。江湖间共赏了天下多少奇闻美景,醉里策马,醒时折花。

  这般情景,他们走过多少河山,便为多少人所见证。也一度传入坊间佳话、市井美谈。

  多少闺中女子都开始向往着江湖剑客,又有多少少年人,皆向往着神女一般的藏地公主。这便是整个江湖里少年少女为之倾倒、世间再难得此一段的红尘生趣,仿佛迷离又真实的梦境。

  “……被所有人羡慕。”陆莲稚幽幽说着往日里为天下艳羡的故事,却并没有透露出任何神往欣喜。

  “但生下我时,母亲去了。”她垂下眼睫,挪了挪身子,靠得离亓徵歌又近了几分。

  母亲是长女,又是异邦入藏的珍惜血脉,得了这异于常人的天赋,又传承给了自己。

  “所以我其实也并不知道,这血脉是承自藏地的母亲,还是胡地的外祖。”陆莲稚说完了,揉着亓徵歌温软手臂的动作也停了,整个人早已是滚在了亓徵歌怀里:“那——你要不要研究一下,我?”

  亓徵歌听着陆莲稚着重咬着的“研究”二字,不由失笑,一巴掌拍在她额头上:“陆莲稚,好好说话。”

  陆莲稚挨了一巴掌,却也仍是笑嘻嘻地挨着亓徵歌不躲开。

  亓徵歌见她神色虽然明快,但到底还是因为说起了伤心事而神伤,便微微一思索,道:“那我便也跟你说说我母亲。”

  “嗯!?”陆莲稚终于等到亓徵歌向她说起过往的这一刻,登时来了兴趣,支起身子看向她。

  亓徵歌向来不擅长讲述故事,但见陆莲稚一时眼眸晶亮的模样,却也还是揉着陆莲稚头顶柔软如雾的发丝,想了想,道:“我母亲是被父亲强娶。”

  “嗯?!”节奏有点快,第一句便让陆莲稚微微吃了一惊:“强娶?”

  亓徵歌想了想,一阵阵纷繁嘈错的回忆缓缓蔓上心头。

  有年幼的她暗自缩躲在房门后,听见的来自祖母低低的咒骂;有少年时候她倚在房外,屋内传来的同门议论;更多的,还有离谷那条路上,身后来自所有人直戳她脊梁骨的嘈杂声音。

  幼年时候她曾经为之哭泣,为之绝望。少年时她也曾为之愤怒,为之迷惘。

  那些为她所不知的过往,悉都成为了一幕幕阴暗的篱笆,将她牢牢圈住。又仿佛暗色的雾霭,自从她母亲不在的那一日起,便从她脚底向上蔓延、将她攫住,无法呼吸。

  .

  父亲从不与她谈论母亲。这些故事,全部都是从谷内纷杂的口舌谈论里,传入了亓徵歌耳中的。一切的过往,皆是如此。

  母亲并不爱她父亲。母亲爱的另有其人,似乎整个容决谷都知道。

  她父亲知道,她祖父母知道,她师叔师伯,悉都知道。

  可母亲还是不可避免地嫁入了容决谷。

  “为什么?”陆莲稚蹙着眉,不解问道。陆莲稚同她母亲一样,生性便无比天真放纵,也更加丝毫不能理解这般强取豪夺之事。

  亓徵歌微微垂下眼睫,思绪飘散。

  因为母亲喜欢的,是个女人。

  母亲同她表姐互为青梅,尚在闺阁之时便私情已定。而大家族里或许会容许这种错误不堪的事情发生,却永远也不会容许它就如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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