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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瀛洲_Aliatte【完结+番外】(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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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廿日,大雪节气。

  一路快马加鞭,累坏了不知多少马匹,换了不知多少铁蹄。崇明凭着郡主信物,一路将马车快鞭行至了清平王府前。

  冬日里行道边的槐柳树悉都落尽了叶,只剩下柳树朦朦胧胧的枝条在萧瑟凝滞的冬日氛围中,仿佛一片片垂髫一般。

  崇明自从进了朝京城门,便不再似前路那般姿态疲软,而是挺直了腰板蓄势待发,待到马车亟停的那一刻,她便如同离弦箭般单手撑着马车边跳了下去。

  崇明在前如同一阵风似的,全然不顾旁人便冲进了清平王府之中,留下了身后卫况带着亓徵歌同陆莲稚二人常速走了进去。

  甫一跨过清平王府门槛,便能闻得到一股极为浓郁的药味。亓徵歌辨认一番,竟是几味万分熟悉的药材,药方倒是十分像是一位故人手法。

  她哼笑了一声,眼神闪过几丝兴味。陆莲稚离她最近,察觉到了这一声清浅的笑意,不由得偏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亓徵歌微微摇了摇头:“此地药息,像是我一位故人之作。”

  陆莲稚见她神色有些微妙,但大体可以归结为愉悦,不由得忆起她先前话语,福至心灵:“是你师妹已经到了?”

  亓徵歌唇角翘了翘,拍了拍陆莲稚手背。

  此间卫况领着二人已然走入了府中厅内,崇明动作快,早已脱下了外袍,跪在了高坐厅前的一位妇人脚下,脸埋在了那妇人膝中,正絮絮地说这些什么,看不清楚神色。

  卫况领着二人甫一进入厅内,那妇人便抬起了眼眸看来。

  早先便听说过长河大长公主是个厉害人物,如今一看,光是这不怒而威的眼神,便已十分慑人。

  长河面上看起来仿佛十分和煦,但眼神到底带着十分沉重与锐度,经历了年轻一辈没有的时光沉淀,竟令人下意识便想要错开目光。

  崇明听见响动,也立即从她母亲膝下站了起来,为二人荐道:“母亲,这便是我方才同你说的亓姐姐,容决谷亓徵歌。”

  “还有这个……是……陆莲稚。”崇明看着陆莲稚,语气颇有些别扭地为她母亲介绍道。

  长河早些年听崇明念“陆莲稚”这三个字,早已是听到耳根发疼。那时候崇明还不过是个十五岁上下、极度骄纵跋扈的小丫头,成天里想着如何同陆莲稚斗狠,三天两头便要整出些愁人事端来。

  长河那时候远远见过陆莲稚几面,龙姿凤章,少年飞扬,倒是十分好看的一个孩子。而今两年未见,更是已然出落成了红尘难觅的一段姿色。

  崇明这两年中的变化,长河悉都看在眼中,知道她是如何从一个跋扈无双的骄纵孩子成长成为了一个能够担起责任的少年,这些成长,说是陆莲稚施加于她的,其实也并不为过。

  崇明总是想要同陆莲稚较量,无论是武道还是心性,都在心中将自己与陆莲稚作比较。

  早些年或许崇明是过于无理取闹、无法无天,但如今看来,四处游方历练的崇明却当真变了不少。长河看着眼前挺拔英姿的陆莲稚,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崇明,一时竟然生出了十分喜爱。

  长河细细观察了陆莲稚片刻,才点了点头,行止间端庄沉敛又不失敬意:“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亓徵歌有容决谷千金这个身份,自然成了主角,长河长公主同她一问一答地谈论起了清平王的病情,也就顺着谈论到了这满府的药香何来。

  “贵谷前些时日遣来了一位名医为我三弟医治,”长河神色微有些疲倦,但仍然姿态十分端雅,“不过几日下来倒是并没有什么进展。亓姑娘既号容决谷首医,不知可有其他妙法?”

  亓徵歌微微抿唇,神色微妙:“大长公主所说府中已来的那位,可是我谷中曲闻竹?”

  长河点点头:“正是。”

  亓徵歌微微叹出一口气:“殿下有所不知,方才依言,王爷恐是体内积毒已久,而致调息紊乱。而我谷中于制毒解毒一道最为精通的其实并不是在下,而正是我那位师妹,曲闻竹。”

  长河闻言,脸色更加疲惫了几分,仿佛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暗沉了下去,叹出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

  “不过或许我师妹遗落了何处也未可知,”亓徵歌不忍见长河露出这神情,出言劝慰道,“或许在下可从旁辅助,许也能有进展。”

  长河这几日四处为清平王物色着名医良药,已然劳心过度,疲惫不堪,只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崇明心疼她母亲,又忧心她舅舅,一时也全然没了往日里飞扬跋扈的神色,郁郁的模样十分沉重。

  众人静默了须臾,崇明道:“母亲,那我这便带亓姐姐进房内看看可好?”

  长河这才起了身,向亓徵歌行了个礼:“我三弟性命,全仰仗二位回天之力。若……他日清平得救,二位必定是我朝中至尊至贵的恩者,报酬无论荣华富贵、名望尊誉,我天家定有求必应。”

  亓徵歌闻言却只是神色淡淡:“大长公主厚望加身,在下必全力相助。”

  行礼间长河便从厅中出了去,留下了崇明带着几人向内府走去。

  到了王爷房前,亓徵歌却被拦了下来。

  “郡主见谅,曲大人有言在先,王爷房中气息难调,任何人不得入内扰乱。”门前廊中的侍卫将几人拦下,道。

  亓徵歌自然明白此理,确实不宜贸然冲撞,便低声向那侍卫道:“我此行前来协助曲大夫,还需知会她一声。我只敲敲门,并不入内可行?”

  那侍卫思量片刻,便只放了她一人前去,将崇明同陆莲稚都拦在廊外。

  陆莲稚翘首看着亓徵歌施然前去的背影,抓着崇明道:“哎,你可见过那个曲闻竹是什么人?”

  崇明心情并不好,先前又听闻她母亲说这几日里清平王并未有任何好转,便没好气回道:“什么人,庸医一个!半点用处没有!”

  陆莲稚“啧啧”两声,踮脚看着回廊尽头的房门口,亓徵歌轻轻敲了敲门,在门外低低唤了声:“闻竹。”

  房内十分寂静,这一声“闻竹”幽幽清清,传入了房内人耳中。

  院内有片刻的寂静,须臾过后,传来了架起屏风、布施罗帐的窸窣声音。

  又过须臾,房门渐渐打开,陆莲稚隔得远,房内情形又被亓徵歌挡住了小半,看得并不真切。只见到入眼是一片水色衣袖,接着一人从房内步出,动作极轻又流畅地掩上了身后木门,站定在了亓徵歌身前。

  那女子面孔身形都被亓徵歌遮掩,令后方的陆莲稚都快跳起来了也看不清楚。然身形样貌虽模糊不清,声音却无法被阻挡,那女子施施然立在亓徵歌身前,缓缓开了口。

  一时陆莲稚只听见一道极为沉明的音调,清高雅致宛若雪中素梅,咬词吐字都仿佛带着万分优雅,但话语又仿佛带着些许嘲讽谑笑,幽幽飘过这段回廊距离,传入了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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