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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师搞事簿_凤鸣朝【完结】(130)

  苦瓜好,苦瓜妙,苦瓜吃了清火败毒,说不出的清新。

  这段时间事多心烦,费夷吾这种向来缺少心计的人后颈都冒出了一两颗痘痘,结果师父两盘苦瓜就给她消下去了。

  费夷吾却是不明白,她长长叹气。

  一口气叹完,后面响起师父不紧不慢的召唤:“芦喜,来一下。”

  费夷吾腾地退一步,浑身关节啪啪作响地转过身。

  只见师父向流光招招手:“小朋友,一会儿你去客厅,跟行易聊聊。”

  流光轻轻颔首,淡然回了一个“好”字。

  费夷吾一步三回头,流光面上始终是那种淡淡的表情,只有注视她眼底深处,才能看出一抹熟悉的、成竹在胸的笑意。

  **

  师父做事情没什么铺垫,到了往前费夷吾很少踏足的书房,让她把罗盘放桌上,两人各执一端,眨眼穿梭了时空。

  费夷吾去过妖间界的海城,也去过北冥,上次还在爸爸流落的村寨穿梭过。

  但这还是第一次从神农架来到另一个世界。

  这世界的道观看起来和人间界别无二致。熟悉的建筑结构,熟悉的家具摆设,连书架上书的摆放次序都一模一样。

  之所以认出是另一个世界,因为当师父带她出了道观小院,走上一条长长的木栈道时,费夷吾才发现道观坐落于湖心岛上。

  “芦喜。”没看清师父做了什么动作,一只小筏子出现在湖面上,摇曳着向栈道漂浮而来。师父脚一抬,人到筏子上,朝费夷吾伸出手,“还是叫你小吾习惯些。”

  费夷吾跟着下来。

  小筏子比看起来的平稳多了,明明是漂在波澜起伏的湖面,本身却没有任何晃动之感,就好像站在机场的传输带上。

  “评事跟你说过了吧。”师父语气平平,“做守山人有很多难处,其中之一便是没办法建立长久的情感联系。”

  费夷吾懵懵地听着师父讲。

  “你在这个世界过了三年五载,对对方而言不过是一天半天的差别。时间上的落差会把你和她的距离越拉越远,到最后……会变成即使一个人拼了命去拉去维护也没办法弥补裂痕的深渊,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下去,看着对方也万劫不复。”

  师父猛然回头,隐世高人如同初生幼儿般清澈的眼睛里,头一次出现了令费夷吾惊心动魄的痛楚。

  “我经历过的,小吾。”

  **

  行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她才多大?

  小师妹好像从来没提过她的年纪。当然更不可能提起两个人是会进行亲密接触的关系。

  对于小师妹中意的对象与她同性别这个老一辈人不太能接受的现实,行易并没有太多概念。佛法上说众相非相,道家讲道法自然,依心而定,性别根本不是问题。

  其人如何才至关重要。

  她看上去是二十五六的年纪,行动做派却是行易周游多年少见的大气从容。比之有些道行的人也是不输的。

  但同时也具有年轻人独有的锐气。

  餐桌上给小师妹拣菜的手都快被她两道目光盯出深可见骨的口子来。

  行易不着痕迹地搓了把手背。

  “你和小师妹认识也没多久吧?”

  “可能比您想得要久。”对方口气温和,措辞也很委婉,“说来都是机缘巧合。”

  “挺好的。”

  行易看她的表情,其实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绝不是不耐烦的那种。

  她好像也在观察着自己,偶有闪烁的眼波透出了几分急转心电。

  两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因为费夷吾,如今对坐相谈,彼此之间还有些意味不明的试探,可真是机缘所在。

  “小师妹……”行易说得很慢,“师父和小师妹所做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有一点很确定,比你穷尽想象的更危险。”

  流光轻轻嗯了一声,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

  “您直说吧。”

  **

  筏子到了湖对岸,师父先一步上岸,照旧伸手搭一把费夷吾。

  “小心看路。”

  师父没说费夷吾还没注意到,跟着师父的话语,她往地上看了眼,月色不如日光,地面匍匐的草叶投下憧憧阴影,却是犬牙交错,伺机待发。

  如果说之前谜之女士只是有心渲染,眼下这长牙的花草却深深触动了费夷吾的神经。她踮起脚,按捺着惊惧跟师父往前走。

  空中不时掠过一道影子。

  费夷吾知道妖间界没有飞机,而空中飞过的也绝不可能飞机。

  没有飞机飞着飞着忽然往下瞟一眼,然后喷出一道粗长的火焰。

  “听刑老仙说,你把这个世界称为‘妖间界’,很贴切。”

  师父摘了朵指甲盖大的花,别在右肩,费夷吾眼瞧着那小花像被人揉捏似的,一下一下,抽出细长一条,顶端花瓣快速张开,长成刚好遮罩两个人的大伞。

  雨点霎时坠落。

  “我当年被师父带来的时候可没你这么镇定。”师父满是嘉许,“不过就那个年代而言,神魔妖怪再可怕,也比人间和平。起码……”

  不会人吃人。

  她隐晦地提了下当年成为守山人的契机,费夷吾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不是很能理解其时的凶险,就最后结果而言,把人逼到甘愿领受一份颠覆认知的工作,足见世事艰难。

  “守山人有一个好处,不死。”师父说,“可是小吾,人生在世,死不是最可怕的。”

  费夷吾心说我知道。

  雨下着下着,看着有点不对劲了。

  落在地上并没有形成水洼或者被迅速吸入泥土,变成一片片朝上的锐利尖刺,一脚踩下去,脚底的每个细胞都在喊痛。

  **

  “我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进山了。”

  行易倒了两杯茶。

  上世纪的搪瓷杯子,木塞的暖瓶,厚厚一层茶叶铺在杯底,很是不讲究。然而滚烫的热水浇上去,热气蒸腾,扑鼻清香提神醒脑。

  行易捧了一杯在手里,眼光蒙眬,“到了十六岁我便下山周游,一年回来一两次。”

  流光也像他那样把搪瓷杯抱在手中,静静聆听。

  “人心是肉长的,师父于我既有养育之情,又有授业之恩,于情于理,我应该侍奉老人家才是。可是……”

  行易神色茫然,“正因为如此,我更见不得老人家那副模样。”

  “你亲一个人,爱一个人,你很想代她受那份罪过。”行易摇摇头,“你不能,也没办法。”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两天来一次,眼看你最亲爱的人在地狱里煎熬过一遍又一遍,你自己也会感同身受,只能躲得远远的。”

  **

  到了一块石头边,师父让费夷吾坐下来,脱去她的鞋子,不顾费夷吾推手又缩脚,把那双扎满雨刺的脚放在自己腿上,一根根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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