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小暑,天气越发闷热,让人烦燥不己。
“都下去!没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过来!”她疾声厉色,看着眼前垂头恭敬站着的一排宫人越发地气打不过一处来。
她猛地坐下,将桌上的一盏凉茶灌入喉咙,胸口起伏不定。
天空隐隐有雷鸣闪过,湖面悠地泛起涟漪。她望着滚滚云层中那亮紫色的闪电,抬手轻抚琴弦。
雨落,风起,琴声动。雨势渐大,风势渐起,琴音渐低,像是悬溺之人无望的挣扎,声调沉闷而哀伤。
一道炸雷,琴音陡然一转,越发清越激昂。
那青色的,似竹般的人撑着一柄纸伞自滂沱大雨中而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小径上的石头甚至迸起了四溅的火花。
她看的触目惊心,那人却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望着她,踏雷鸣而来。
她直直地看着那人,原本昏暗的四周亮如白炽,那抹青更是整个天地间那唯一的亮色。
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传来,她的心脏断崖似的漏跳了几拍,神智恍然未醒,雷声掩盖了那人的声音。
她近乎呆滞,大脑仍处于宕机状态。
她并不想询问对方,因为她知道,知道那人轻唤了她一声:
“公主”
再次乱了,乱了,全部乱了,她隐隐察觉到问题所在。
并非现在,而是在更久前,只是她当时误认......
她自嘲地笑了,不,并非误认,是她,逃了,逃了个彻彻底底。
“公主,回宫吧”
婉儿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却仍然耐心地劝着她。
她将仍止不住颤抖的手藏入那宽大的广寒袖中,将眉皱起,警告对方玩命的危险行径:
“没有下次”
那人低头落坐,瞧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她答了个:
“是”
只是她后来万不会想到,一语成谶。
雨仍倾盆而下,她仍抚着琴,附着惊天动地,令万物臣服的雷鸣和那漫天的雨幕。 一如既往,而婉儿安静地坐在她身旁,一如幼时。
弹琴的人突然僵住,想来婉儿实是太累了,竟倾倒于她肩上,熟睡了过去。琴声戛然而止,过了许久,她才敢垂眸,细细端详婉儿筋疲力尽后的睡颜。
她抚平那小丘山般皱起的眉心,似要抚平万千她愁绪,她们在佛前共同许下的愿望。
婉儿向来是如此的光风霁月,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和她见过的所有人皆不同。
母亲为的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大臣们为着更高的俸禄和权力。
可唯独她明明已炙手可热,却仍体察人间疾苦,持一身清风正骨,关心着大唐兴衰荣辱,并为此献出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这种人一生能遇见一次,已是上上签。
她甚至于心中暗自庆幸,在那场无妄之灾中,幸好不是她......幸好......不是她。
那久久悬于半空的手遮住熟睡人的耳,替她微挡划破天际的响雷。
她才不信什么命中注定,什么劳子的签文,既然天不许,她就逆了这天!
文渊阁
“陛下,这有损公主名誉”
身穿明皇袍的人放下手中奏折,嘲讽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全是讽刺:“名声算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朕走到今天,名声早就一塌糊涂,什么男宠无数,违背妇德,谋权篡位,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诸如此类,背后骂朕的人怕是得排开百里外,难道要朕低声下气地一一向那群自命清高的儒士解释!?”
“尔等怎配!”
婉儿手中的紫毫停滞于宣纸之上,晕开了墨色暗迹,她低头,抬腕,却听见那人叹息:
“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批判朕原先的功绩,揪住朕犯的所有错误,仿佛朕十恶不赦,可他们也就到此为止了,要是让他们上阵,岂会比朕做的更好!”
“实干而非旁观,国家不需要一群只会议论的鸭子,它需要声名狼藉的一群狼”
“太过偏颇”
婉儿的脑海里瞬息闪过一丝念头,却答:
“臣知晓”
武府前
玄色为月将落,日将出之色,那身黑红色的衣袍此时便立于武攸暨面前。起初,他大惊失色,此人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书房,实是令人惊悚。
没等他大叫喊人,那人便摘下了那遮住半边脸庞的面具。还没来得及反应,本能已驱使他跪伏在地,战战兢兢地磕头道:
“参见公主殿下”
那人只是默默地于他身侧踱来踱去,像是闲来无事被邀请来观看主人书房的客人。
武攸暨听着稳健的脚步声,心都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在他濒临崩溃之际,那人轻声问了一句:
“汝可爱汝妻”
那个本跪伏于地的儒弱男子,却在那一刻将脊梁直了起来,满声郑重的回答:
“吾爱吾妻。”
“若赐死汝妻,迎娶本宫,汝当如何”
“自挂东南枝”
两人皆是一顿沉默。
“吾可救汝妻,但吾需你谨慎小心,将此事永远埋葬。若踏错一步,她将万劫不复”
“公主但说无妨”
晨光入户,那身玄色愈发神秘。武攸暨听完那人的详细的计划,点了点头,表示愿意赴此不归路。
只是心中仍存着最后一个疑问,驱使他贸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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