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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魂(GL)绝歌【完结】(4)

  没等她想明白,老太婆居然抱起黑猫就朝她爷爷扔了过去。

  黑猫“喵”地一声,从她爷爷的尸体上蹿了过去。

  她在猫被扔过来的时候就在想“好像不能让猫碰到尸体”,在猫蹿过来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拦,结果没拦住,那猫几乎是踩着她爷爷的尸体过去的,一只爪子还踩在了脸上。

  要诈尸!

  下意识的想法让路无归赶紧退得远远的,然后又发现那老太婆居然站在了睡在躺椅上的庄晓笙的旁边,至少有半寸长的指甲正抵在庄晓笙白白净净的脖子上作势要掐庄晓笙。

  老太婆盯着路无归说:“去把你爷爷的东西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掐死她。大家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她要是被掐死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掐死她的。”

  路无归吓了一跳,在心里大叫一声:“你妈,好狠!”

  老太婆掐住庄晓笙的脖子,威胁路无归:“你去不去?”

  路无归对庄晓笙算是服了!她这里打起来了,人家都掐着她的脖子要掐死她了,她居然还不醒。她又想这老太婆反正只是要东西嘛。她家是五保户,全村最穷的一家,没有之一,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说:“我去给你拿。可是我爷爷房里的东西那么多,你要我爷爷的什么东西啊?”

  老太婆说:“都搬出来,我一样一样挑。”

  路无归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婆,心说:“你是收破烂的吗?”她的眼角余光瞟见她爷爷有动静,一扭头,就看到她爷爷坐了起来,然后又身子一挺倒了回去。路无归:“……”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大叫:“啊——”那叫声,跟见了鬼似的!

  老太婆一惊,飞快地朝外一扭头,然后“噌”地一下子跟飞似的就从屋子里蹿了出去,投进了黑夜中。

  院子里打牌的人突然又有了声音:“五饼!”“啪”地一声麻将拍在桌子上的声音,又说了句:“唉,手怎么这么酸呢?”

  庄晓笙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半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一脸呆傻地站在旁边的路无归,问了句:“几点了?”

  屋外又响起一声大叫:“我cao!我cao!遇到鬼老二了!”

  那打牌的一个人喊:“建生,你嚷什么?厕所有鬼啊?”

  路无归又听到罗建生喊:“我日!刚才你们几个坐在那半天都不动一下,魏老四手上抓着颗麻将举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这你妈的太邪xing了!”

  “滚!你才邪xing!半夜三更的你想吓唬谁呢你!”

  “建生,你少开玩笑!”

  庄晓笙听到外面的声音,从躺椅上起身。

  路无归看到她的脖子上被那老太婆的指甲划出几道红红的血印子,庄晓笙大概是感觉到不舒服,用手揉着脖子,她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建生开玩笑!”

  庄晓笙“哦”了声,一回头,吓得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路无归顺着庄晓笙的视线回头看去,见到原本盖在她爷爷身上的白布掀开了一半,一条凳子正横压在她爷爷的腿上。她又朝庄晓笙看去,见到庄晓笙正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路无归“呃”了声,解释:“刚才有只黑猫跑进来从爷爷身上跳了过去。”她又机警地飞快地补了句:“我用凳子把它砸跑了!”

  庄晓笙往后退了步,背靠在那被拆了门板的门框上,目不转盯地看着那笔挺地躺在chuáng板上的许道公,对路无归说:“你去把你爷爷盖上,还有那凳子……”

  路无归看得出来晓笙姐姐很害怕,她也害怕被猫从身上跳过去的爷爷突然诈尸跳起来,像林正英的僵尸片里演的那样蹦蹦跳跳地追着人。她又看向那几个听到晓笙姐姐大叫声赶过来的几个打牌的,他们站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看,那罗小杰的爸爸吓得腿都在哆嗦,嘴里直念叨:“刚才那黑影是猫!是猫!是猫!”跟自我催眠似的,然后又大跳一声:“我cao!被猫从身上跳过去是要诈尸啊!”

  庄晓笙大吼一声:“瞎喊什么!”她又大声道:“二丫,还不快去把你爷爷盖上。”

  路无归说不好庄晓笙是在怕还是在生气,她估计都有。晓笙姐姐生起气来还是挺吓人的,路无归看门口站着的那几个打牌的也不像是要去帮她把她爷爷盖起来,她只好自己小心地靠过去,待看到她爷爷不像是要诈尸,这才把她爷爷又盖上,再把凳子放下来。

  庄晓笙长长地松了口气,说:“没事。”

  那几个打牌的借口太晚了,要回去睡了,一群大老爷们一起跑了。

  他们七个一走,这里就只剩下路无归和庄晓笙,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庄晓笙不停地揉着胳膊,一会儿看着躺在chuáng板上的许道公,一会儿又看看路无归,犹豫地说:“要不,今天晚上就不睡了吧?不过明天还要做法事,你如果不睡觉,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挺得住。”她见到路无归不吱声,又叹了句:“算了,说了你可能也听不明白。困了就去睡。”

  路无归说:“我不是傻子,我能听明白。”她顿了一下,又说:“我还知道你是我姐姐,要不然庄富庆也不会每个月都送米过来,还给我零用钱花,还帮着爷爷gān活,还总叫我去你们家吃饭,让你给我洗澡穿衣服照顾我。”她说完,看到庄晓笙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又回到灵前的蒲团上坐着。她想了下,于是又回头对庄晓笙说:“晓笙姐姐,你要是害怕的话,晚上去我爷爷房里睡吧。”

  庄晓笙的脸色一白,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两个字:“不用。”回到刚才的躺椅上躺着,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路无归想着人死后都会回魂回到家里来看一看,她想在她爷爷回魂的时候问一问她爷爷到底是不是很厉害的高人,自己以前发梦梦到的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担心她爷爷回魂的时候她睡着了错过去,就一直不敢睡,瞪大眼睛一直等到天亮jī鸣,这才挫败地长叹道:“爷爷今晚怎么没回来啊!天都亮了!”有气无力地趴在八仙桌上,嚷:“晓笙姐姐,我要睡会儿。”

  庄晓笙的脸色变了变,才说:“二丫,你爷爷已经死了,以后不能再说爷爷回来的话,会把人吓到的。”

  路无归趴在桌子上看着庄晓笙,问:“晓笙姐姐,你被吓着了呀?昨晚爷爷没回来的,不过我想着头七这几天他总得有一天回来看看吧。他咽气的时候眼睛都没闭的,还是我给他合上的,这叫死不瞑目对吧?他死不瞑目肯定是心愿没了,心愿没了就还会回来找我。”她看到晓笙姐姐的脸色青青白白的一阵变换,就闭上嘴不再说了。

  第3章

  天刚朦胧亮,做饭的人就来了,沉寂了一夜的院子才又有了人气。

  庄晓笙站在门前,看着朝霞划破黎明的黑暗将曙光洒进院子时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仿佛这院子里的白天和黑夜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她不知道二丫是不是因为所谓的“要等爷爷回来”qiáng撑着的缘故,夜里的二丫格外jīng神,那双眼睛透亮得格外惹人眼,待jī鸣声响起,大概是知道这一夜已经等不回爷爷,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待天刚泛亮时,人就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二丫是超生的二胎。

  她小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父母对于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总感到不安,一直想要再生一个。到她九岁那年,她妈妈终于怀上了。那是在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九十年代,家里为了再要一个孩子,她妈躲在家连门都不敢出,连人都不敢见。爷爷过世,家里办丧事,十里八村的亲朋好友、村里的邻居都来了,她妈那八个月大的肚子再也藏不住。等她爷爷的丧事过后,计生办的人上门来了。家里穷,办她爷爷丧事的时候就已经把唯一值钱的猪卖了,还欠了债,到计生办的人上门时,家里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也借不到钱去jiāo那超生罚款。那天她放学回家,看到她爸妈哭着求着,最后她妈被计生办的人qiáng行拖去了镇医院,她爸跪在医院的院子里叩头求他们……

  很多人围观。她听到围观的人说,一支比巴掌还长的针从肚子打进胎儿的脑袋里,胎儿就死了,再引产下来——

  她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听到她妈在产房里发出嘶心裂肺的大叫声和大哭声,计生办的人走了,镇上唯一的妇产科大夫打开门出来说孩子打了针引产下来没死,还是活的。

  她当时还庆幸她的妹妹或弟弟活着生下来了,可又听到围观的人议论说孩子脑袋被打了针,活下来也会成为傻子,还不如死了。

  她第一次看到二丫的时候,二丫被她爸的深灰色中山服裹着,露出只有她爸拳头大的脑袋,皱巴巴红通通的,眼睛闭成一条线,看起来格外可怜。

  记忆中,二丫的出生没有迎接新生命的喜悦,有的只是她爸的愁苦和她妈的哭泣,笼罩着难以言述的悲伤,以及来自周围的人的同qíng。

  从二丫来到这个世上周围人的议论和同qíng中,她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妹妹将来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只能靠自己照顾。在二丫出生前,她见过二姨和三姨家的表弟,在二丫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妹妹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样,她不哭不闹成天两眼发直地发呆,无论怎么逗她都没反应,她妈试过让她饿着看她会不会哭,可饿了一整天她都不哭一声。二丫一岁多以后才会挥动胳膊和蹬腿,总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音节,谁逗她,她都不看人,自顾自地挥着胳膊蹬着腿玩,到三岁的时候还不会走路,连爬都不会,且几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病一场,有好几次病得都快死了,又活了下来。二丫病得最重的是三岁时的那回,那一次生病几乎要了她的命。

  那天是周末,二丫已经连续病了一周,气息都很弱了,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

  大概是因为二丫脑子不好,又常年生病,对于她这qíng况家里人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难受,却没太多伤心,甚至还有一种这即是二丫的解脱、也是家人解脱的心态在。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好可怜,痴痴傻傻地活了三岁,没有正式的名字、没有户口,甚至因为是夭折的孩子连口棺材都不能有,也不能下葬,只能按照习俗埋在路边。村里的地都是庄稼地,埋孩子在路边容易犯到村里人的忌讳,只能把二丫往离村里有五六米里的野山坳埋。那是一大片荒地,土质是那种极其不好的沙土,还满是碎石,连花生都种不出来,再加上一直有闹鬼的传闻和有很多不知道多少年的野坟,在六七十年代夭折的孩子都是往那里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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