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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133)

  目送安牧走远的身影,明达思绪联翩。郎怀万事机敏颖达,偏偏在qíng之一事上是个榆木疙瘩,只怕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位楼兰长公主对她qíng深意切。但安牧如此利落放手,也让明达敬佩。她收起心绪,等兰君过来,主仆二人回到侍卫扎好的营帐中,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就倒在行军榻上,不多时都睡熟了。

  郎怀昏迷整整一昼夜,才苏醒过来。

  竹君守在她身边,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唤她:“爷?”

  脑袋沉得很,郎怀晃了晃,双臂撑着要起,竹君忙伸手按住她,道:“爷,您旧疾病犯了,好生歇着吧!凡事有路统领岑大人他们cao心的,出不了乱子。”

  郎怀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刺痛,虚弱地倒在chuáng上,道:“什么时候了?”

  “您昏了一天一夜,把大伙都急疯了。”竹君端过水壶,倒了杯水,一点点给郎怀喂下,“路统领说,就算路上耽搁,明天夜里救援的定能回来。再拉一次水,大家都能脱困。”

  郎怀这才放心,道:“兕子没看到吧?”

  “姑娘走得远,没看到,您放心。”竹君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郎怀叹口气,道:“叫小陶来。”

  不多时,陶钧拿着药罐子回来,拿纱网过滤了药渣,边给郎怀喂药,边问:“爷,找我什么事儿?”

  自从进了沙漠,郎怀基本上都是靠吃丸药。如今竟然bī得陶钧熬药了,她心下更沉三分。

  “你老实jiāo代,我这病,到底怎么回事!”郎怀盯着陶钧,问得不容他多想片刻。

  陶钧脸色苍白,断断续续道:“爷……好生……好生调理,不,不会有大事的。”

  “瞎说。”他神色慌张,郎怀如何看不出?当下撑着半坐,道:“说实话。”

  陶钧望了眼竹君,两人实无办法,只得道:“倒不是没法子,但现下缺药没水,小的哪怕华佗再世也没辙啊!”

  “爷当初回长安的那场大病,后来又屡次伤了肺经,虽然咱们调理得当,但此病非朝夕可解。如今来势汹汹,爷,小的只能勉力压制。小的知道爷为了什么,自当竭尽全力,助爷完成心愿。但待夺了于阗,您可不能再这般肆意了!”陶钧说得清楚明白,让郎怀长舒口气。

  “吓唬我呢?我还以为这就治不了。你们放心,此战之后,我不会再亲身上阵。”郎怀重新躺回chuáng上,道:“我知道你们还有要说的,一起说了吧。”

  “爷,再去取水,您跟着一起走吧。”竹君抢先开口,道:“这次您的病也是缺水硬熬出来的,早日有水,早日舒缓,小陶也能着手医治。路统领也这个意思。”

  “行。”郎怀没多考虑,依了他二人,道:“我本就是要等第一批水来了再走,为的是稳定军心,让大家伙都知道,有水,都能活。”只要水来的,她便能给士卒们信心,这时候她再先走,也不影响大局。

  “只一件事,不要告诉兕子。”郎怀想也不想,道:“于阗一战事关重大,我断没有不上阵的道理。若她知晓,只怕……”郎怀眼中现出柔和的神色,道:“你们不许告诉她。”

  “只要您答应,之后不再上阵,安心运筹帷幄,听小的调理,咱们就应!”竹君正待开口,陶钧却先说了话。

  “一言为定!”说了这么一会儿话,郎怀到底有些jīng神不济,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闭上眼睛歇息。

  好在能治,好在上苍待她不薄。郎怀手抚木牌,心有戚戚然。

  她和明达有白首之约,如何能忍心撇下她一人?

  第133章撞金止行阵(四)

  大军汇合之后,在金布湖边的林子里扎营休整。人要休息,马更要休息。亏得这里水糙肥美,罕有人至,否则郎怀还得愁马吃些什么。

  此处距离于阗五十余里,被阿尔金余脉所阻隔,又因在死海范围之内,根本无人知晓。郎怀得了斥候准信,才放心下来。只命不得闹出太大动静,其余由得士卒修养。同时她派出jīng锐,带足口粮,前往于阗刺探军qíng。

  她到的时候,脸色极差。及至见了明达,郎怀也不隐瞒,让明达哭了半宿,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无。

  陶钧忙着熬药,竹君兰君拿出浑身本事,要给她做滋补身子的汤。

  明达的眼睛红肿,终究还是道:“阿怀,待安西事定,咱们归隐吧。”郎怀心怀天下,以复克西域为己任。心上人所思所想,亦和她自己的不谋而合。她以此劝说,着实为郎怀身子骨担忧。

  郎怀伸手拉过她,闻着明达发间的清香,道:“我早有此意,只等时机到了,就和你离开长安。咱们还有好些地方没去过,你想去哪里?”

  “先去接了明棠兄妹俩吧。舅伯祖宅在余杭钱塘,听说钱塘观cháo极为壮观,咱们还能顺便领略一二。”明达踢掉鞋子,歪在郎怀双臂中,又道:“诶,你说咱们若隐姓埋名混迹江湖,会是几流高手?”

  郎怀一愣,老实回答道:“剑器一门于武林不过是普通门派,师父她老人家却是当时宗师。若要成就如她,除了勤勉刻苦,还得心胸豁达、天资卓越不可。我在天资上差了点儿,师父说过,我至多到一流末端。你嘛,起手虽说晚了点儿,恐怕还得练上十来年,或许能追上她老人家。”

  “哈!我总以为能打遍天下无敌手呢。”明达随口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嘀咕半晌顿了顿,道:“不过我们能逍遥江湖就行,至于什么江湖纷争,庙堂都躲开,还理会这些作甚?”

  她说完等着郎怀附和,半晌却无回应。明达扭过头看去,只见她嘴角噙了一抹微笑,已然睡得熟了。

  几日将养,大军恢复训练。派出的斥候也分批回来,郎怀集结各路军中将领,在中军帐中布置于阗之战。

  “根据qíng报,于阗城中尚有守军三千。丛苍澜瑚破城后虽有修筑,却没有以往坚固。”郎怀指着于阗地图,顿了顿道:“当日于阗城破,土蕃屠城。斥候回禀,我大唐的官员亲眷,几乎都没逃得命来。”

  先红了眼的便是林先,他豁然抬头,道:“屠城?”

  郎怀没隐瞒,道:“你是于阗城镇抚使,土蕃自然不会……嫂夫人自尽,被悬尸城楼。”

  林先愕然,忽而拔出横刀,道:“末将请战!此战不屠尽土蕃,林某誓不为人!”

  帐中的人都以为郎怀会答应,却不曾想郎怀指着地图,道:“路统领率军攻打东门,王雄攻西,本将领中军打北。”

  “那末将便从南路进军!”林先顿感不妙,抢先开口。

  “不,南路不围。”郎怀看了眼林先,道:“你分兵一千,藏入山林,只携带足够的箭矢。其余的,绕过于阗,直取且末、若羌。”

  “什么!”林先满目不甘,道:“我的亲眷都在于阗,便不能由我来破此城?”

  “若论战力,如今自然以你帐下最优。”郎怀和他针锋相对,丝毫不容商议,“得且末、若羌,克复于阗,才能拿于咱们的手里,同时打通沙洲敦煌到于阗的粮线。林将军,私仇为末,还请你头脑冷静点。”

  林先喘着粗气,冷冷瞪着郎怀,半晌没言语。他不明白,为什么郎怀在得到于阗的惨事后,还能这般镇定自若。难道世家子便当真这般冷漠无qíng?原来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大将军有令,末将怎敢不从?我这就去挑选两千jīng锐。”林先带着嘲笑,道:“是末将忘了,大将军一向如此,凡事都讲究排兵布阵,讲究战法策略,讲究如何计算得失。若将来您遇着和末将一般的境遇,还望您依旧如此,才是我大唐的福分呐!”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在座的人俱变了神色。郎怀抑不住咳嗽起来,却只道:“既如此,三日后,你部先出发,直接去且末。十日之内,本将要且末、若羌挂回我大唐的旗帜。”

  “四日后,大军开拔,依照布置围攻于阗。”郎怀说话间有些虚浮,显得柔弱起来,“平西一战,此役至关重要。还请诸位尽心。”

  开扬三十一年,郎怀首破于阗,成就上骑都尉的赫赫威名。至诚元年秋初,重新踏上这方旧土,还是以同样的姿态,郎怀顿觉荒谬。

  对于土蕃来说,从天而降的唐军才是要命的恶魔。

  丛苍澜瑚留在于阗的守将是他的亲信温仁,也是贵族出身,根据qíng报所得,他还算有些本事。得知有唐军来袭,温仁第一时间下令派人去且末若羌求援,同时关闭四门,在北门城楼上严阵以待。

  但唐军旗帜中那面苍láng旗帜,让温仁也不由得六神无主。谁都知道,那是大唐沐公亲征必举的帅旗,说明带军兵临城下的,就是如今平西军大将军郎怀本人。她怎么会来这里?莫非赞普出了意外?

  温仁不敢多想,接过侍卫递上的佩刀,装作镇定,屹立在城上。

  按着计划各军列阵,郎怀照旧一身轻甲,腰挂纯钧,在阵前巡视一周,一挥手,示意传令官下令攻城。

  尽管人数上占有极大优势,郎怀也不敢大意。何况此战带来的多为骑兵,步兵不过三千,全在辎重营中。

  只片刻功夫,唐军的云梯就架好了十余座。骑兵们暂时放弃了骏马,扛着盾牌提着大刀一步步往上爬。温仁根本没料到会有唐军突袭,准备不足,只能由得唐军突上城墙,短兵相接。

  郎怀端坐在马背上,眯着眼看了看,道:“传令路统领,破城之后,穷寇勿追。”

  陶钧领命而去,明达侧着脑袋问她:“这是为何?”

  郎怀挑眉,笑道:“土蕃比我料想得要不中用,只怕晚上就能破城。他们弃城逃跑,还能走哪里?若穷追猛打,得不偿失。”

  明达转了转眼睛,顿时明白她之前为何要派弓箭手伏击。果然郎怀跳下踏云,也不再看,回到了帐中。

  “没意思,我还以为能上阵杀敌呢。”明达跟着她进去,身上是打造jīng良的铠甲,头盔被她拿在手里,当成玩意儿抛上抛下,耍得不亦乐乎。

  郎怀从空中抢过,仔细拿着瞧。

  明达道:“既然无事,怎么不卸甲?怪难受的。”

  郎怀笑道:“战中随时会有qíng况,万一需要点兵,总不能让士卒们等着主将穿甲。何况这是保命的东西,往年里半月不卸甲,也是常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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