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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40)

  “本将也不怕告诉你,明达与我青梅竹马,便是陛下未曾赐婚,本将也是要厚着脸皮求赐婚的。”郎怀声音严肃起来,道:“既然本将身为主使,便跟你说句实话——若土蕃还这么不知好歹,便请回罢!”

  “郎都尉,你这样未免目中无人!”孙承运被气得不轻,声音都控制不住,几乎是骂出来。

  “哼,本将对这等惦记别人妻子的,从来都看不上眼。”郎怀理也不理,转头对一直看好戏的魏灵芝道:“魏侍郎,你那里可有什么论礼的书籍?给这些番邦人士好生讲解教化下,省得外邦友邻说我大唐只顾着教化自己的子民,忘了普渡众生。”

  魏灵芝掩了笑意,应道:“都尉放心,本官今日抽空便去翰林院翻翻典籍,着人给送一套。”

  孙承运站起身,狠狠甩了衣袖离开,郎怀和魏灵芝互看了一眼,露出个默契的微笑。

  “典籍都是备好的,本官是不必去看。”魏灵芝笑罢,道:“都尉却得入宫,禀报陛下。只你将孙副使气得不轻,恐怕陛下得说教一二。”

  离了四夷馆,郎怀理了官袍鱼袋,对陶钧道:“走,进宫。”

  主仆二人骑了马,往大明宫处行。郎怀问他:“那边怎么样?”

  “都好,那位姑娘也是个通qíng达理的,知道咱们是护着她,根本不出屋子,只待在里面。”陶钧回道:“也从不为难咱。贴身的丫头从不抗拒,每日同寝同食,闲着就是看书。得亏爷你吩咐了多送些书本,不然我看她得无聊透顶。”

  “那便好。王家二老没说过什么罢?”郎怀问,那老两口便是为了救她死于非命的王小二家里高堂,女儿嫁出后还是孝顺。郎怀归京头个事儿,就是找到了住在长安城外北郊的王家,帮衬着修补了院子,时不时去看看他们。

  “公公婆婆问爷好,只说爷得空,记得去尝尝他们自己种的菜。”陶钧笑道:“王大姐时不时就带着二丫去看他们,无妨的。”

  “那便好。”郎怀点点头,“不过这段日子当真没空去,待回头罢。”

  到了大明宫外,验过腰牌,陶钧自去了左金吾仗院,郎怀跟着个小宦官,穿过崇明门,一路往北,却是到了太液池边。

  “郎都尉请上船,陛下在太液亭。”那人笑着解释完,郎怀应了声,道:“有劳了。”

  四月间,太液池里荷叶已然露出,一片嫩绿。舟子驾得稳妥,郎怀站在船头,极目眺望,只觉得云梦一般,美得有些不真实。

  待登上蓬莱山太液亭,果然明皇正和梁贵妃并肩坐着,欣赏梨园弟子演奏的曲目。卢有邻见着是她,轻轻挥手示意噤声。

  郎怀便立在亭下,凝神去听。

  尺八奏出的曲调自然带着一股苍凉,非笛子那般明朗清脆。乐师侵yín数年,全部凝在这一曲中,郎怀不由想起那夜反突袭,日出之后,遍地是血。

  而今抬眼去看,遍地繁华。郎怀却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可怕。那些yīn谋算计,那些勾心斗角,那些身不由己,让她头一次觉得疲倦。即使此刻身在宫廷,也流露出江湖辽阔心向往之的神色。

  曲却是停了。

  “陛下,您看,都尉立在那儿,倒似个状元郎。”卢有邻拿手指了指郎怀,笑吟吟道。

  “这般看去,也就是模样黑些。”明皇看见她,自然笑道:“郎怀,朕看你听曲听到出神,可是有所悟?”

  郎怀这才收拢了神思,抱拳行过礼,道:“微臣不通乐律,只是方才这位先生奏的,让微臣想起战场上生死无常,不由得好生难过。”

  “倒是有些慧根。”明皇笑道,对她更是喜欢:“赐座吧。”

  梁贵妃瞧了瞧她,叹口气,道:“陛下真是偏心,将这么好的儿郎许了姑娘。前儿固城那孩子来我那儿,只说要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呢。”

  “混账话,”明皇虽然骂了,神色间却不见怒意:“郎怀和明达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朕是老了,却不糊涂,错点鸳鸯的事儿,朕是不忍心的。郎怀,你说可是?”

  郎怀忙道:“陛下,微臣往日不懂,如今是懂了。郎怀多谢陛下,嗯,多谢陛下把明达许配于我,今生再无遗憾了。”

  明皇点点头,颇为赞赏道:“既如此,将来好生待她,万不可辜负,知道么?”

  “郎怀知道。”

  “今日进宫,想必是土蕃人的事儿。前日士轩跟朕提过,现下qíng况怎么样了?”明皇擦了擦唇,放下帕子,转头道:“爱妃,朕和她说些腌臜事儿,你且回含凉殿,可好?”

  梁贵妃笑着点头,起身离开。郎怀恭送着她出去,才重新落座。

  “启禀陛下,换俘一事已然妥当,倒不费功夫。通商、税权一事,土蕃人胡搅蛮缠,微臣便学他们挡了回去。只土蕃有意求取和亲,偏偏那个赞普不知为何,定要明达,微臣断然拒绝了,可几次三番,这些人就是不依。”郎怀据实以报,又道:“陛下,您已经赐婚,臣今生只愿娶她一人,是断不应的。”

  “哼,居然想要朕的明达?”明皇冷笑:“拒得好!莫非朕还怕他不成?”

  “遵旨。”郎怀应了,心下彻底妥当——只要明皇首肯,那便不怕。

  “郎怀,有些事qíng不妨让一让。但是和亲一事,除了朕,任何人不得应承。”明皇想了想,又道:“宗室之中并没合适的孩子,是不是?”他问的卢有邻,卢有邻想了片刻,道:“宗室中的确没有,要算起来,恐怕只有卢国公家里的小孙女,已经及笄年龄是可以。可沥国公最是疼爱这个小孙女,他的身份……”

  “不妥,”明皇摇摇头,道:“朕都舍不得明达,又怎能让个八十多的老人痛失孙女?”

  “郎怀,和亲一事,不可松口。”明皇又叮嘱道,郎怀站起来应道:“陛下放心,微臣明白。”

  “至于税权,土蕃人要收税,自然在他们土蕃。安西和北庭却不是他们土蕃,由不得他们。”明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é,道:“边关之事,寸土必争。郎怀,朕将安西托付给你,是看重你的。”

  “微臣明白,定尽全力。”郎怀垂首,手碰到腰间悬挂的纯钧剑,也只犹豫了片刻,便道:“陛下,微臣有一事,想跟陛下说。”

  明皇看了看她,道:“说。”

  “陛下,微臣想为七王陈qíng。”郎怀抬起头,双眼毫不避讳,看着座上的帝王,朗声道:“七王是率真之人,本是无意间和那位姑娘相识。因不愿她那般流落风尘,才央了微臣,替他夺了那位姑娘的头牌。”

  “那位姑娘微臣见过,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极通音律,又喜好金石,因而七王将她引为知己,谈不上折节下jiāo,却是风光霁月。而后想必因此生了爱慕,qíng不自禁。”

  “后来,微臣与明达去府上探望,无意中撞破他二人私qíng。七王痛定思痛,是真心悔悟,与那位姑娘再未曾会面。至于丞相大人所呈的诗,确是七王所写,也不过是断qíng之后,心意难平,不得不借笔墨抒发。”

  “那位琴书姑娘,是微臣藏了起来。”郎怀说到这里,跪下道:“微臣求陛下,七王此去路遥,身边没个体己人,微臣家里有个丫鬟善解人意。陛下可否恩准,让她跟着七王,好歹有个知冷暖的人伴着。此后山高路远,能让陛下,让明达,让微臣,少些牵挂。”

  哪怕她跪下,还是抬着头看着明皇,眼睛里恳切、希冀,让明皇心里一叹。

  哪怕他早知道郎怀做了手脚,也不曾料到,这孩子会当着面说出来。看了看她,当真是觉得自己老了。好在这个孩子倒不是那等欺上瞒下的人。

  “好你个郎怀,竟然敢欺君?”明皇装作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做这等子事儿?莫不是因为朕太宠你,让你无法无天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都尉和七王感qíng甚笃,又是行伍出身,血气方刚。她要不做些什么,又哪里做得了金吾卫的统领?”卢有邻cha嘴,替郎怀解围:“陛下看在她诚诚恳恳,二愣子一般跟您禀告,便不怪罪了吧?”

  明皇看了眼卢有邻,脸上挂了笑意,道:“偏你知道护人,倒显得朕冷漠了些。也罢,郎怀,准你所奏,可那个琴书,可得进你府上奴籍。”

  “微臣替七王琴书,谢陛下成全!”郎怀大喜,正要行大礼,明皇已经笑道:“起来吧。”

  “不准走漏了风声,去好好办妥。”明皇看了看天,道:“快晌午,你去忙吧,朕要去爱妃那里瞧瞧。”

  郎怀躬身告退,待乘舟上岸,才长长舒口气——近来诸事缠身,却只有这一件事,让她快慰。

  第40章殿前欢(六)

  寻了陶钧,主仆二人骑着马一前一后,陶钧笑道:“爷,我看三爷对您的婚事有些误会,他好像一直觉着您和尚姑娘才是一对。倒是拓跋乐呵呵的,说等着您的喜酒呢。”

  “三哥还真是……”郎怀摇摇头,觉得有些热,取下了纱帽,道:“这样罢,待会儿你去三哥住处下个帖子,请他来我院里吃酒。”

  “今日么?”陶钧看了看天色,道:“爷不是打算去王家看看?”

  “偏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郎怀啐了口,道:“就今日,你不必跟着我了。去长乐坊上红泥酒肆沽一壶甜酒,送到兕子那里,跟她说这是前儿说的甜酒,不许她多喝。再去三哥处,直接请他到我院子里稍坐,我回来自去找他,还请他宽坐。你记得在家里陪着三哥,仔细他闷着。”

  “是。”陶钧看了看日头,道:“爷这一身官袍太显眼,到前面的茶馆里,寻个僻静地儿换过吧?”

  “嗯。”郎怀接过陶钧递上的包袱,两人拐进茶馆,随意丢了把钱,要了个僻静房子,陶钧在门外守着,等郎怀换下官袍出来,她穿上件儿修竹窄袖圆领衣,腰间只扣了细细的蚕丝织就的细带,皂靴也除下,换上双缎做的薄靴。

  “爷,竹君手艺愈发好看了。”陶钧看了看郎怀,道:“这两根竹子绣得真俊俏。”

  “嗯。”郎怀也喜欢,将换下的官服给原样包好,递给陶钧,道:“你不赶时间,喝两杯茶再走。我先去了,不然迟到太久,只怕三哥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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