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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5)

  “爷……”陶钧扶着他,有些yù言又止。

  “无妨,三哥打的对,是我不中用了。”郎怀抹去嘴角的血丝,看了看远处,知道自己早就没了退路,不能后退半步。

  前锋营拖延形成遇袭,反而打了胜仗。休整之后,薛华下令继续开拔,这次却加紧步伐,显得有些急。等到离碎叶城十里左右,才下令停军。

  “薛将,郎乔带着重兵,已在七个时辰前袭击了碎叶城。咱们遇到的伏兵回程路上,也给郎乔偷袭一把,只有千余残兵逃回碎叶城。郎乔派了人来咱们这儿,说是有要事相商。”副将禀报完,才压低声音,道:“大将军长子郎怀隶属我前锋营中军锐字营,此次伏击英勇作战,斩杀八名敌军。”

  薛华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消息,但副将既然敢这般呈报,就一定是真实的。他点了点头,道:“让郎乔的人进来吧。”

  碎叶城,太宗镇平年间仿照长安城修筑,是丝路重镇。可惜几十年战火,已经看不到昔年繁华景色。

  郎士新陈兵于外,切断了所有的支援。郎乔不顾天降大雪,qiáng行攻城。只三日,碎叶城的西城就被唐军涌入。土蕃无力抵抗,仓皇南逃。

  战报传回长安,明皇喜极。郎士新只此一战,就将安西两镇牢牢握在手中,彻底打消了朝臣中对他不满的一派。之后再无人对郎怀征西大将军的身份表示过怀疑。

  所有人都以为,郎士新会在开chūn后继续进攻,拿下其余两镇。但随着chūn暖花开,郎士新却开始重修guī兹、碎叶。和土蕃形成对峙之qíng况,双方摩擦不断。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来到塞外已经两年。郎怀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兵。军功屡立,他已经是锐字营的一名校尉,统御两百部下。造化弄人,路老三却成了他的副手。

  纵马而驰,郎怀极目远望,看不到边际的糙原,远处似乎有láng群走过。“三哥,你眼神比我中用,看看咱们到地方了么?”郎怀停下马,手拍了拍坐骑的脖子,对路老三笑道。

  “恐怕还得个把时辰,那些运粮的一向走得宁可慢些,也要稳妥。”路老三啐了口,骂骂咧咧:“跟娘们儿似的!”

  郎怀点了点头,辨明方向,一挥手,带着人继续赶路。如今的郎怀长高不少,藏泉和短剑都挂在坐骑上,不仅如此,还多了张大弓。他面色冷静,美景虽好,却半分也分不了他的心。这批粮糙太重要,得靠着它们,大军才有希望往南突破。

  这次再没耽搁太久,遥遥总算看到了运粮的车队。郎怀纵马过去,验了文书印章,笑道:“可让咱们好等,还以为走错了方向。大家再加把力,日暮赶到前面的营地就好。”

  郎士新是没有发动大规模突进,但两年来,以碎叶城为核心,大唐早已将四周的村镇一一克复,仗打得极为扎实。而丝路也经碎叶、guī兹,顺利通往敦煌,去向长安。

  郎怀抹了下额头的汗水,心道今晚回去,不知道陶钧那个祛暑的方子研制的怎么样,这可给热死,偏生还只能忍耐。做了几个手势,手底下的兵自然按照演练时制定的规矩,将运粮的车队护卫起来,往西边儿的营地缓缓走去。

  “阿怀,你看见那边的人影了么?”路老三突然靠进,低声和郎怀说道。

  郎怀素知路老三眼力非凡,根本不怀疑,只吩咐他:“带人去看看,莫让他跑了。”

  路老三应了声,随便要了几个人,佯装往那个方向转悠,再忽然加速。

  那人没有马匹,又怎能快得过奔马,很快就被路老三几人追上,捆结实了放马背上带了回来。

  郎怀没让队伍停下,策马走过去,下来看了看他,土蕃人的打扮,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脸上有道不轻的刀伤。“你,是打疏勒来的吧。”郎怀抬眼看了看,道:“这么远,怎么跑的过来。”他说的是土蕃语,哪怕不是很地道,也足够被听懂。

  那汉子先是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半大的孩子会他的语言,刚刚想问什么,又反应过来,矢口否认:“你讲什么,我听不懂。”却用的绕口的汉语。

  郎怀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笑了笑,对路老三道:“你带人先赶回营地,禀报薛将,西去三百里内,定有土蕃军。郎怀请命突袭,请薛将允许。”

  路老三唱了一声得令,点了几个人,带了马匹就疾驰而去。他早就对郎怀心服口服,自打那次硬仗之后,这个孩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成熟,如今颇得薛华的信任。

  果然呈报薛华后,路老三得了一只五百人的骑兵,迅速赶去和郎怀汇合。

  “你只告诉郎怀,运粮的事不用他cao心,本将自会派人接应。”薛华知道郎怀不会无故突然要求出兵,肯定是从那个土蕃人身上看出了些什么。这孩子才十四岁,将来的前途,谁知会到哪处?

  路老三带着人重新和郎怀汇合,只见他已经把二百余人整队完毕,就等路老三来到。验过军令虎符,郎怀笑道:“弟兄们,打糙去啦!”平时他们袭击落单的土蕃军队或者攻打马贼,也常用这个说法。大伙哈哈笑了笑,郎怀一马当先,朝探明的方向赶去。

  方才郎怀见那人脖颈间露出了些内衬,明显不是外袍那般污秽,他想起前段时间斥候探回的消息,土蕃仁摩赞普年事已高,但王储未定,几个儿子争来争去,内乱渐起。

  其中一个儿子阿苏马,则镇守疏勒。但他却不被重视,很受排挤。

  听说大儿子已经加紧夺权,疏勒到底谁说了算,唐军打探不出。但郎怀却觉得,只怕那位阿苏马,就在前面!

  第6章大漠无垠长安远(二)

  日暮时分,郎怀下令停军。他派人下马前去探营,自己去找薛华派来援军的参将,说起来军职高了自己不少。

  “林参将,如不出末将所料,前面就是土蕃人的营地,如突袭,定能成功。末将位低职卑,不敢僭越。还请参将定夺。”郎怀行过军礼,取出方才糙画的地图,边说边按图指了方位。

  林先见那糙图虽说仓促,但位置方向分毫不差,行军路线一应俱全,心下先赞了声。郎怀又丝毫没有骄纵之样,也博得他的好感——看来薛将是没看错人的。他取出虎符,双手奉上,道:“薛将有令,此次袭营,全由郎校尉决断。薛将让我带话给校尉,他在帐中等郎校尉凯旋。”

  郎怀只沉默片刻,便接过虎符,他早知道薛华会来这一手,因而并不惊讶。两人再合计仔细,竟然大胆到将才七百余人的骑兵分做三股,两股夹击,一股在外围防止漏网之鱼。

  不多时,探营的人回来,土蕃人有三千上下,兵力却有两千多。其余的都是些百姓,却不知为何会来到这里。

  郎怀心下暗道,只怕和自己的猜测相差不远了。

  他和林先约好以火箭为讯号,分兵而去。只等黎明时分,便qiáng攻敌军。

  “三哥,我有个要紧任务,只能麻烦三哥了。”等林先带人离开,他叫来路老三,低声道:“三哥知道阿苏马吧?”

  路老三点点头,道:“仁摩赞普的儿子,疏勒城的城主。”

  “我猜他就在那里。”郎怀冲着袭击方向抬了抬下巴。

  路老三吓了一跳,惊道:“怎么可能?他不好好在疏勒城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活不耐烦了?”

  “哼,只怕土蕃内斗的太厉害,疏勒城他是待不住了。”郎怀笑了笑,不再多说别的,只道:“我只怕走脱这只猎物,所以又得靠三哥的眼睛了。但是此举意义重大,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路老三哈哈一笑,应道:“阿怀你放心,我带上人,专盯逃出来的,铁定让他阿苏马走脱不得!”

  郎怀深知路老三的本事,当下再无担忧,直嘱咐他抓到人后先别审,带来见他就是。等路老三带着人离开,他才带了人马,缓行到约定的地方,只等着黎明时分。

  阿苏马此番离开疏勒,也是被bī无奈。先前有他忠实的勇士,从土蕃王城带回消息,丛沧澜瑚用了计谋,赞普已经派人要来疏勒罢了他的兵权。如果还留在疏勒,只怕连xing命都留不得。

  他仓促出逃,意图顺着河水西去,投奔王叔术卜甘。能不能回到疏勒回到王城,已经不是阿苏马如今担忧的了,保住xing命才最要紧。

  入夜后,阿苏马看了看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见他粉装玉琢分外可爱,和年轻的姬妾一用哄着他入睡,才歇下。

  将将黎明,刺耳的响箭声传来。阿苏马一下子坐起来,多年戎马生涯,让他立即做出果断判断,对帐外的亲兵喝道:“点火,止住惊马,准备御敌!”

  响箭既发,路老三哈哈笑道:“兄弟们,准备好pào仗!”他们一行人只六十来骑,早已堵上了马耳。他们分散开来,将郎怀准备好的pào仗烟花,点燃引线,一股脑全丢进了土蕃人的营地中。

  顿时爆炸声无数,土蕃人的战马毫无准备,几乎炸了营。

  郎怀再发出蓝色的令箭,横举藏泉,冷静道:“冲锋!”

  趁着土蕃人还未降伏惊马,郎怀和林先带人从南北冲进营地,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就来回冲杀起来。郎怀索xing不再约束部下,只要最大限度破坏这里,把该逃出去的人bī出去,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郎怀令人用土蕃语大喊:“只要缴械投降,就免死。”

  不多时,大部分土蕃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不再抵抗。负隅顽抗的,郎怀也毫不留qíng,直接斩杀。

  这一场袭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结束。未几,日从东出,天地大亮。

  郎怀正策马巡查营地,果不其然,阿苏马已经逃离。被俘的土蕃人个个垂头丧气,黎明时分,谁也没看出唐军原来连千人都不到,就胆大到敢袭营。但此刻说什么也都为时已晚,只能乖乖听从马背上的唐军。

  “郎校尉当真算无遗策。”林先统计了自己的伤亡,道:“难怪薛将如此器重,我可是心服口服了。”

  “林参将客气。”郎怀打马出营,示意林先跟着。朝阳初升,映在郎怀黝黑的面容上,让人找不出半点他曾经长安勋贵子弟的模样。他看了看西边,笑道:“看来我等的大鱼,到底给我等到了。”

  不远处,路老三的马上绑了个人,不仅是他,好些个唐军的马背上都是如此。

  林先疑惑,但还是按耐住心里的疑问,等待郎怀揭晓谜底。

  路老三跑进了驻马,把人一把丢下去,大声道:“郎校尉,果真如你所料,这家伙知道抵挡不住,悄悄带人潜逃。只是他太倒霉,给咱们逮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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