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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51)

  转过头看着郎怀,却见她看着棋盘,皱了眉。明达一阵心悸,走过去道:“还看什么呢?”

  “却不是看棋,”郎怀叹口气道:“后日陛下在含元殿设宴,和土蕃签订国书,这事总算定了。只是我却总觉得,这里面只怕有些不对劲。”

  “四哥好算计,白白可惜了固城姐姐。”明达怎么不明其中关节?又道:“不说那些了,这几次出来,怎么好多人都是新面孔。怀哥哥,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郎怀点点头,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一时qíng动,伸手抚摸她的面容,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桂香的小丫鬟?”

  “嗯?”

  “她被人利用,在你窗前用了花粉,下了毒。”郎怀只觉着触手柔腻,仿佛抚摸一件羊脂美玉,口中却不停:“未央居上上下下,我已经查了一遍。但凡有任何不对,都换过人来。你觉得面生是难免的。”

  “璃儿虽好,但到底年纪小,心机不深。我已经回过母亲,拨了兰君以后跟着你。”两人一时间俱是qíng动,郎怀略使了使功夫,便将明达抱在自己膝上,轻轻吻她额头。

  “兰君姐姐总是不怎么说话,有些怕她。”明达环着她脖子,抬着眼看她,虽是羞涩,却还是大着胆子不闪不避。

  “你怕她?”郎怀失笑:“兰君xing子稳妥,又会些武艺,最是得力。有她跟着你,我便能放些心了。”

  “这么说做什么,难不成你要离……”郎怀来吻她花唇,明达话都没说完,便给qíng郎一口封喉。

  大唐风气开放,两qíng相悦者互赠信物、踏青幽会乃是常事,何况她二人早已定亲?是以亭下的侍卫们都转过头不去看,倒是竹君无意中瞥见,有些气鼓鼓。

  上回二人唇舌相接,明达只记得是满腔爱意终有所托,哪里记得此间甜蜜?如今被郎怀这般放肆亲吻,不由得生涩回应起来。

  一吻方休,只听郎怀叹道:“若真和亲,兕子觉得谁最合适做那送亲使?只怕是我想躲开都躲不开。何况,那个丛苍澜瑚,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

  “我也要去!”明达哪里不知郎怀所言非虚,又怎忍和她别离?郎怀失笑道:“这却是不成的。土蕃路途遥远,且地势高寒。你身子好的时候都去不得,何况如今还没大好。”

  郎怀见她脸颊染着桃花,忍不住又啄了两口那花唇,才道:“好生在长安等着,到了盛夏,你便求了陛下,去夏宫避暑。”

  明达却开口问她:“怀哥哥,你说有件要紧的秘密要告诉我,是什么?如今能说了不?”

  郎怀断眉微颤,虽然是笑着,明达还是觉察到其中的苦涩:“说是等你大好,着急什么。”

  到了晚间,郎怀去延年殿请张涪陵用晚膳,等进了东厢房,只觉得室内安静异常,半点声响俱无。借着夕阳,郎怀只看到张涪陵盘坐在榻上,双手自然垂在膝上。

  “天师,可得去用膳了。”郎怀未觉有异,走上前去。而张涪陵却半点反应俱无,让郎怀先是奇怪,继而大惊,忙伸手抚过他鼻端,停了些功夫,才发觉张涪陵已然坐化了。

  大唐的国师,龙虎山如今的掌门,一代天师张涪陵,便这般坐在延年殿东厢房的湘妃榻上,安静恬然,面上带着洒脱,仿佛从未离开。

  开扬三十二年五月初七,含元殿大开宴席,大唐和土蕃签订国书,许诺永不陈兵,共襄盛举。而龙虎山道统掌门,大唐国师张涪陵,才故去三日。

  既开大宴,满朝文武齐坐一堂,梁妃伴着明皇,固城公主也盛装出场。蒙参这些日子在长安勋贵中混的风生水起,宴席还未过半,已然喝到微醺。

  他从座上站起,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八角金杯,走到郎怀桌前,已然说成了土蕃语:“郎都尉,此次能见着你,实在荣幸。你我政见不同,但蒙参却佩服你的为人!若你们大唐都是你这样的人,蒙参来也不用来了。”

  他这番话,却赢得了郎怀的好感。“然而哪里事事如人意?”郎怀也用土蕃语回道:“不谈时事,只论风月。国师,请!”

  连饮三杯,郎怀面不改色,蒙参摇摇晃晃转过身,丢开了酒杯,大声道:“陛下!”

  “陛下!”蒙参踉踉跄跄,实在有些失仪。“外臣还有一事请求!”

  “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朕也允诺!”土蕃称臣纳贡,尊明皇为上,虽不复太宗天可汗之威仪,也让明皇陶醉于这等文治武功中,冲销了张涪陵辞世的悲恸。

  殿中大多人是不知此间事宜,郎怀冷眼旁观,瞧着李迁也喝得半醉,李迅带着苦笑,明皇虽然应得豪慡,眼睛已经微微眯着。

  “陛下,我丛苍澜瑚赞普一心求娶大唐公主,愿和大唐缔结秦晋之好!”蒙参拜伏于地,声音中带着醉酒的磕绊,续道:“蒙参多次求娶未果,只好求肯于陛下!赞普平日最为尊敬汉学,曾言:‘娶妻娶贤,大唐公主定为天下女子之首!’蒙参斗胆,求陛下成全赞普的拳拳之心!”

  这一席话,惊醒了多少半醉的大臣。却都不敢多言,只得沉默。殿中只闻呼吸之声,再无旁的声息。

  明皇重重放下酒杯,一扫方才宴饮中放dàng形骸的模样,沉声道:“国师,朕膝下只剩固城一个女儿。她如今也有十九,一直未曾许配,无非是朕想多留她两年。”

  “土蕃路途遥远,朕……”明皇还未说完,蒙参纳头便拜:“陛下!赞普诚心求婚,将奉公主为唯一的妻子、土蕃的赞蒙!为此,赞普已然遣送了所有的姬妾,以待公主到来。赞普诚心可表天地,求陛下成全!”

  明皇是着实不舍得固城嫁那么遥远,正在腹中寻着借口,却听固城出言:

  “父皇,女儿听闻土蕃赞普是个伟岸的男子。自古红颜配英雄,女儿愿意嫁。”

  坐着的郎怀低不可闻叹口气,端起酒杯饮了。唐飞彦和魏灵芝也纷纷摇头,但木已成舟,如今却回天乏力。

  果听明皇道:“固城,你想好了?”他已经拉长了脸,松开了怀里的梁妃,带着凛然,开口问自己的女儿。

  “女儿想好了。”固城今日着了盛装,半臂披帛,顾盼生辉,皮相上着实美艳绝伦。

  殿内静悄悄,都在等着明皇和自己女儿的对话早些完结,好结束如今这古怪的气氛。便有人埋怨起跪着的蒙参——和谈之时就已经被郎都尉拒绝,如今却还提及此事,真不识好歹!

  而李迁则醉倒在桌上,仿佛对此间之事一无所知。

  明皇从鼻间冷哼了下,道:“也罢!女大不中留!有邻,拟旨。”

  “固城公主许配土蕃赞普丛苍澜瑚,随使团共赴土蕃,由郎怀担任送亲使。”明皇说罢,看了眼醉倒了李迁,道:“准淮王送行至阳关。”

  郎怀和唐飞彦互看一眼,站起身行至殿中,跪下领旨。他二人才回座上,蒙参才道:“外臣谢陛下!”

  第51章荒唐缘(六)

  长乐坊的红泥酒肆,郎怀三人正坐在角落饮酒相谈。言语间,郎怀自然说起唐飞彦和老板娘之间的故事,只把魏灵芝说得不住打量那位女子。

  “原来飞彦竟存了这等心思,却不知你打算何日去提亲啊?”魏灵芝打眼看去,当炉卖酒在他眼里又能如何?倒是那女子风qíng流转,眸中却是清丽。魏灵芝暗赞一声——唐飞彦端的好眼光。

  “怎么能去?”唐飞彦饮着甜酒,脸上十分苦涩:“原本我不过是个闲职,可如今既然走了这条路,只怕将来的日子不会太安生。若唐突了她,又连累了她,那还不如远远看着便好。”

  郎怀如今已懂qíng爱,不由露出个伤怀的神qíng,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三人一时间各自思量着心事,郎怀只想起将来如着承诺,告诉明达真相,只怕两人再无携手之时,不由五内俱焚,入口的甜酒也是苦涩。

  魏灵芝念着自己和发妻如今恩爱十余年,顿生珍惜之念,更觉甜蜜。只唐飞彦远远看着那位老板娘风姿绰约,一时间心神俱醉。

  直到外面一声惊雷,郎怀先回过神,拢了心事,道:“如今却有件事,我思量很久,是得拜托魏兄了。”

  “请说。”

  “按着时间,我启程去土蕃,也就六月的事。”郎怀放下酒杯,低声道:“我只怕,房相时日无多。若此事在我走之后,十全那孩子,还请魏兄亲口带他句话。”

  魏灵芝带着诧异,问道:“什么?”

  “让他收拾东西,去临淄,给七哥当幕僚。”郎怀知道他二人不解,跟着便解释:“十全xing子固执,我若不在,也就魏兄的话他还肯听。七哥那里,武有顾央,我是放心的。但内虽……虽然有个得力的,却不能主持大局。”

  “七哥此去,若历练成了,倒可保住xing命。若稍有差池,恐怕一切皆休。”郎怀叹口气:“十全跟着房相多年,虽是年幼,但做一地之相,应当无碍。”

  “这话倒是不错,”魏灵芝点点头道:“只他那般傲的xing子,能成么?会不会有些焦急了?”

  “你只告诉他,若连区区临淄都整治不得、小小郡王都护卫不得,那么将来,何以为相?”郎怀唇角一弯,唐飞彦喝道:“好个激将法,就算那孩子明知你用意,只怕也得老老实实收拾了东西赶去。”

  “怪倒房相言语间推你为首,此般小事你都能想到后二十年,我唐某服了。”唐飞彦是由衷的认服,道:“若你做文官,只怕那位得寝食难安了。”

  “我这xing子,若做文官,那科举可就难为死我。”郎怀笑道:“可不及两位兄长,手到擒来。一个探花,一个状元,小弟我可是粗人一个,无非认得些字。”

  “说起来,你曾约过那位国师,如今就不打算补请?”魏灵芝道。

  “不必。”郎怀冷笑:“一路上,有的是功夫闲聊。”

  三人再坐了坐,郎怀才道:“剩下的时间,只怕我是没工夫和两位多聚聚,只叮嘱二位兄长一句,暂且蛰伏吧。”

  魏唐二人互看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晚间回了府,郎怀沐浴之后,换上薄衫,自坐在院中的石塌上思量。事qíng太多,担子太大,躲了月余,却躲不得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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