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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_江照【完结】(8)

  郎怀摇了摇头,有些怅惋,道:“这不是我首创的,于夫子早已作古,所著书籍却流传下来。我不过是昔年在长安城中,得好友分享,才知道的。”

  此时笛声渐低,两位胡姬也停了下来,行了礼。路老三哪里管这些,拿起茶斗喝了几口,却不喜欢:“阿怀,这苦了吧唧的,什么玩意儿?我可不喜欢,喝酒了。”他搂过卡丽丝,笑呵呵道:“美人儿,你方才转的,三哥我眼睛都晕了!”

  郎怀对还在墩上坐着的上官旋道:“这位姑娘,你也来喝口茶,润润喉吧。”

  上官旋默不作声过去,席地而坐,接过茶斗,有些心不在焉。方才郎怀的话她都是听到了的,来自长安,能喝这般烹制的茶,可见他的身份不一般。

  “姑娘复姓上官,不知和长安城西上官氏可有关?”郎怀察言观色,早已看出上官旋神色有变,故意试探她。

  “不……”上官旋心下一惊,急匆匆否认:“奴家一介百姓,哪里能高攀得起?不过巧合罢了。”

  郎怀也不点破她在撒谎,淡笑道:“不知在下烹的茶水,可合姑娘心意?”

  上官旋下意识点点头,道:“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公子烹法娴熟,奴家自然喜欢。”

  郎怀不再搭话,只对她笑了笑,转头和路老三闲聊起来,无非是如今丝路日益繁盛,沿途皆是好风光的话。

  陶钧竹君见郎怀压根没喝酒,这才放下心。他二人也饿了,方才没理会,此时闻着满席的异域美味,又有路老三榜样在前,就大快朵颐,不管别的了。

  路老三酒喝多了,连带着塞伊丝也抱进怀里,左拥右抱,好生痛快。

  郎怀也不打扰他,低声和汝烟说起烹茶,说到汝烟不懂的地方,便细细解释。

  整个席间,也只有上官旋一人神魂不定。方才郎怀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一副他全知道的神色。

  只到塞外远方,怎能遇到长安勋贵?因而她没改去姓氏,没曾想却偏偏遇到了郎怀。这人不仅是长安勋贵子弟,还知道城西上官氏。这如何不让上官旋心内如焚?

  夜色渐起,路老三注定要留宿了。郎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三哥,多谢你今日款待。只是我答应父亲,今日要回去的。你在这儿稍坐,我就先走了。”

  路老三被两个胡姬迷得神魂颠倒,嗯了两声算作明白。郎怀如何不知路老三的xing格,站起身,道:“陶钧、阿竹,咱们走吧。”

  说罢,他对汝烟道:“今日和姑娘相谈十分痛快,他日有时间,再来拜访。”

  等从乐坊出来,郎怀走到角落,才低声对陶钧吩咐:“你小心点,去跟着那个上官旋。看看她落脚何处、家里有谁?来此多久。总之,给我打听她的全部qíng况。”

  “爷,这是为何?不过一个乐师。”竹君有些不解,不明白郎怀这般兴师动众,为了什么。

  “哼,长安上官家的人,跑到疏勒做乐师?要知道酒肆青楼消息最为灵通。”郎怀简单解释了下,道:“征西之事必须事克全功,我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此事。”

  陶钧应了声,顺手脱了身上的外袍递给竹君,只穿着短打,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了。

  “爷,上官氏会通敌?”竹君跟着郎怀往城主府的方向走,不由问了句。

  “说不好,只是以防万一。”郎怀摇摇头,却觉得,能奏出那般清越笛声的女子,当不是那等腌臜之人。

  第9章胡笛旋舞美人泪(二)

  疏勒城的城主府,如今成为征西大将军的帅府。郎怀在东院有一处自己的院子,平日里除却军务繁忙,他就住在此间。本来郎士新还要给他送几个侍女,却被郎怀拒绝了。

  许是饮了好茶水,郎怀今日有些睡不下。索xing提着短剑,在院子里练习。

  别了长安,如今也三载。时间愈久,似乎那股想念越内敛。有时候,郎怀都有种错觉——在长安街头游逛,和李遇泛舟曲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短剑舞得缓慢,郎怀似乎在想些别的。他脚下走着的步法,也不是平日里的利落。

  当初执意来此,本是为了争一份军功,好让自己在继承沐公爵位的路上,好走一些,让自己的母亲,能堂堂正正继续做着夫人。

  可战场厮杀,这点初衷也早已改变。如今的郎怀,想和先辈一样,做一个称职的军人。

  但什么才算称职?郎怀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父亲?好像也不算。大唐开国时代的将领们早已陨落,消失在时间里。郎怀却觉得,他们不见得都是对的。

  这大半年来,郎怀几乎都在疏勒城中,梳理商务,战场似乎离得很远了。这样,却让他更加迷惘。

  竹君捧着煎好的药回来,正好看见郎怀举剑对月,呼吸沉重,汗湿重衣。“爷!怎么了?”她两步并作一步,跑到郎怀身边,放下药碗,扶住郎怀。

  郎怀陡然惊醒,一时间也觉得虚弱不已。但这样他还是不愿丢开短剑,被竹君扶着进了屋,坐在软榻上。

  “知道您勤勉,但也不能这么不顾身子。陶钧说过,您如今吃得这药,本就是及其损身的,若是您自己再不爱惜,我就gān脆给您打晕了带回长安!”竹君拿回药碗,chuī了chuī,道:“喝了吧。”

  对自己这位侍婢,郎怀向来没脾气。他痛快喝了药,呼呼喘口气,道:“就不能做成药丸子么?这样可太费事了。”

  “这呀,你得问他。”竹君看了看外面,骂道:“都这个时辰,陶钧还不回来,真是。”

  郎怀摆摆手,替陶钧解释:“这几日他都得看着上官旋,只怕不得空。我没事,一时间想事qíng入了神,不打紧。”

  竹君给他递上温水,看着喝完了,才叹口气,道:“爷,您如今什么事都不太愿意说。只是,我还是希望您开朗些,别太闷了。”

  郎怀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末了,自嘲道:“到了这里,处处小心,事事留神。我有时候也是bī不得已,倒让你们俩跟着吃了太多苦。”

  “不过,这仗再两三年,也就打完了。”郎怀笑了笑,安慰自己名义上的侍婢,实际上的姐姐,“将来回了长安,你也到出阁的年纪了。可有什么心上人?”

  “爷!”竹君红了脸,啐道:“爷你傻了么?在外人眼里,我和兰君、梅君,都是你的人。”

  “外人的不打紧,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郎怀不在意这些,道:“你们如果谁有了意中人,只管告诉我,事qíng我来办!”

  竹君展颜一笑,“爷,其实跟着您,我们都觉得挺好。至少,能得个自由。”

  “您不会拘着我们,倒真比嫁了人好。”竹君手里忙着给郎怀绣荷包,一身男装倒看起来有些怪异,只听她细声道:“便是姑娘,那般身份,说句大逆不道的,不也困在未央居。将来嫁给谁,再受宠,又由得了她么?”

  “明达……”郎怀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丫头的模样,身体娇柔,人却骄蛮得不像话。“你们可都是被她整过的人,难道还盼着她将来如意么?”

  “可不是?姑娘虽说骄蛮,玩笑开得大。”竹君撇撇嘴,道:“但她可从不会借着身份,故意整治咱们。哪里像长安城别的贵人,说话间要人命呢。”

  过了几日,郎怀处理完军务,辞别非拉着他再去乐坊的路老三,回到小院。陶钧从里面迎上来,道:“爷,查清楚了。”

  郎怀点点头,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说。不着急到这一时半会儿。”

  进了屋,没多会儿竹君提着食盒回来。郎怀坐了主位,三人也不拘礼,一起用饭。

  饭必,陶钧就要说,郎怀拦住了他,笑道:“等竹君回来吧。”

  陶钧愣了下,点头道:“爷说得对,不然还得费唇舌解释。”

  不一时,竹君回来,进门便嚷:“没说呢吧?”

  陶钧道:“没呢,爷说了,等你回来。”

  郎怀已经自己去换了长衫,踩着翘头履,束发散下,在脑后扎着个粗辫。“人齐了,说罢。”

  “是。”陶钧喝了口水,道:“不出爷所料,当真是长安城西的上官氏子弟。”

  “小的跟了几日,倒也摸清了这位上官旋的底细。上官旋如今二十岁,未曾婚配。他们家里人不多,除了母亲,就只一个六七岁的弟弟。来到疏勒,却是在这一半年时间里。但上官旋土蕃语说得还算顺溜,是以小的又探了探,他们是一路从guī兹到此处的。”

  “不过爷放心,几日来,上官旋都只是按时去乐坊,再去药铺抓药。她的母亲病重,据邻居说,已经两个月下不来chuáng,一直将养着。”

  “至于乐坊那边,倒也有人想出钱,要了这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只是上官旋宁死不从,老鸨又素知她奏笛的水平,是整个疏勒城最好的,所以还算护着她,没出过什么大事。”

  等了半天,陶钧没再说什么,竹君睁大眼,“完啦?”

  陶钧点点头,应道:“完了啊。”

  郎怀笑道:“既如此,你们俩明日陪我,再去那乐坊看看。”

  “爷,您这是?”竹君猜到些什么,问。

  “陶钧虽说没探到什么,但为了以防万一,我得再会会这位姑娘。”郎怀从心里,已经不再怀疑,何况临别之际韦氏千叮万嘱,既然没了顾虑,自然要完成对母亲的承诺。

  huáng昏将至,郎怀换了衣服,还做之前的打扮,带着陶、竹,再次来到乐坊。

  老鸨还认得他,笑盈盈迎上来,道:“爷来了?今日没见三爷?还是和上回一样?”

  郎怀装作羞涩,低声道:“不瞒您,在下只是想念上官姑娘的笛声,想请她来奏上一曲,却不知使得不使得?”说着,郎怀递了个眼色,陶钧将一块儿银子露出来,故意给那老鸨看了看。

  “使得使得,有何使不得?”老鸨眉开眼笑,又故意为难道:“只是咱们上官姑娘只是乐师,还请您……”

  “规矩我懂,您放心。”郎怀见目的达到,懒得多说什么,在那老鸨引导下进了间屋子,倒比上回的地显得朴实些。

  “芸姨,只我一人,只怕不妥吧?”上官旋一听是那回的公子,不由得有些惧意,想推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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