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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江照【完结】(110)


屈实这才略有松弛,压低声音道:“阮夫子去世前,曾经上过奏书,兹事体大。不知丞相可否呈给陛下?”
卢衷面色不变,道:“如今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每日奏折只怕少不几百道。小的只是管着库房,这等要事,小的回宫替您问问师傅,您看可好?”
屈实有些纳闷,问:“您师傅是?”
“哦,小的跟着卢大监,待会儿回去就能见着他。”卢衷微微一笑,心知这位大人只怕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他留个心眼儿,道:“您说兹事体大,还有谁知道?”
屈实一愣,留了个心眼儿,便道:“阮夫子的奏折是我执笔,再没旁的了。”
卢衷只道他说了实话,又转着弯套了虚实,才满意而归。
屈实在家等着消息,自家夫人劝说无果,留他一人在书房里。第二日再去请他用饭,人却趴在书桌上。屈夫人只道劳累所致,嘴里啐了两句。哪知走进才发觉,人去多时,身子都硬了。
连着死了两位太史监官员,消息传回未央居,郎怀皱紧眉头,不知是何道理。明达算算日子,道:“离着爹爹千秋节,如今不过六日功夫了。”
郎怀想着方才看过的信件,拧着眉心,对陶钧道:“带人去将侯弗带回来,务必保证这位少令的安全。”
陶钧躬身应下,匆匆走了。
“阿怀,就怕这位少令什么都不知道。”明达也着实不懂,为何在这紧要关头,李迁会对无足轻重的太史令动手。
这时候尚子轩从外面进来,郎怀知晓她学识渊博,将信件递给她道:“尚姐姐看看,我们参悟不透,还得请姐姐参详一二。”
尚子轩接过来坐下,才看了一半就变了脸色,道:“那个侯弗呢?快差人救回来!”
明达看了眼郎怀,道:“已经差人去了。”
尚子轩松了口气,顿时明白过来,道:“你二人只觉得太史监可有可无,因而不懂其中玄机。”
郎怀颔首,道:“尚姐姐,还请释疑。”
尚子轩道:“长话短说,历代都有钦天一职,观天象以对万物。只怕是这位太史令看出了了不得的天象,被人灭口。”
郎怀觉得有些无稽,笑道:“这等话也有人信?”
“远的不说,我大唐开国之后,文德九年的史书中记载确凿,当日太白经天。”尚子轩点到即止,转过话头,道:“等消息吧。”
这一等将将入夜,才有钉子传话进来,陶钧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安置在外书房。郎怀不敢耽搁,忙和明达尚子轩一道,匆匆赶至。
塌上的人面目全非,显然九死一生。郎怀心中虽有不忍,还是出言问道:“你是侯弗?”
“是,您是?”侯弗被陶钧救下,也折损了郎氏两个钉子。他伤势虽重,但也算保住xing命了。
“郎怀。”郎怀斩钉截铁,问:“太史监究竟发生何事?怎么会被人如此置之死地?”
侯弗qiáng撑着要坐起,他已然明白过来,这条命存留着实侥幸,道:“沐公!中元当夜荧惑守心,断无错处!您快去禀报陛下吧!阮大人上书丞相后,我等只道陛下已然得知。而后屈兄惨死,我才明白过来,丞相大人根本没用将阮夫子的奏书给陛下!”
“荧惑守心?”郎怀听着十分耳熟,尚子轩道:“秦皇汉武驾崩之际,皆有此天象示警。李迁不愿这等消息入宫,但怎么塔坨荼也……”
郎怀冷笑,道:“塔坨荼是李迁的人。”
她收拢心神,对侯弗道:“侯大人,且在我府上安心养伤,贵府自有安置,请宽心。”
侯弗勉qiáng伸出手臂拉着郎怀道:“沐公,您还不快快入宫?”
郎怀方握住他的手,淡道:“侯大人,如今陛下还会听我谏言么?只怕会被倒打一耙,不如积蓄力量。侯大人,如今太史监存留仅您一人,我若能保您平安,阮夫子和屈大人将来能否昭雪,就在你一人了。”
侯弗人老实,但比屈实城府稍深,否则也逃不出命来。他正慌神间,郎怀已经和方才一起进屋的两个女子离开。
“侯大人放心,咱们爷自有应对。只是这些时日得委屈您,若有不妥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陶钧背着他回来,门口的侍卫敲敲门,送来gān净的衣衫。陶钧帮着他换过,又陪着用了饭才离开。
郎怀辗转反侧,也只能想出个敌不动我不动的对策。二更时分,明达终究坐起来,道:“怀哥哥,我想进宫陪着爹爹。”
郎怀知晓她心内最是煎熬,摸出火石来点了绢灯,将明达拥进怀里。
“兕子,若陛下肯听,我早就入宫了。”郎怀才开口,怀里的姑娘就转过身,整个人埋进她圈出的空间里。郎怀心间一痛,道:“兕子,我……”话才开口,她也不知该怎么劝她。
明皇如今愈发昏庸失道,她要做的,从来都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天下的安定。高祖的结局或许是明皇最好的结局,但时局时刻有变,郎怀怎忍对明达说没把我的话。
也只能这般依偎着,好在自己能陪着她,不用再分离。
开扬三四十年九月初三,明皇千秋节。各国使节朝贺,百官按着品级依次列坐含元殿,唯一应该出现但没了踪影的,只有因病耽误在途中的博山郡王李遇。
在府中收拾停当,郎怀见明达还是有些魂不守舍,挥挥手示意竹君他们先出去等着。
“今日咱们俱在宫中,兕子,若有事,我拼了xing命,也会保陛下无碍!”郎怀神色郑重,将一把匕首塞进明达腰间,道:“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有你,切勿离开兰君竹君半步。”
明达张张嘴,忽而伸手捧着郎怀脸颊,道:“我也要你好好的。”
郎怀一笑,郑重答道:“你放心,无论什么qíng况,我也会保护好自己。”她将轻薄的斗篷给明达披上,抹平明达皱紧的眉头,才携了手一齐出门。
二人才上马车,便见着尚衍喊着沐公一路飞奔而来。郎怀只露出脑袋,等他走近了低声询问:“可是尚姐姐处有事?”
尚衍递上文书,凝着眉头,道:“爷,出大事了。”
郎怀心知宫中宴饮不能耽误,挥挥手要他上车。尚衍也不嗦,挨着门坐下。陶钧在外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向东北而去。
郎怀带着狐疑拆了文书,只看了一行就面色大变。明达不知何故,也凑过去看。
“好个丛苍澜瑚!好个李迁!!!”郎怀一目十行,咬牙切齿地看罢,尚衍低声道:“咱们的钉子九死一生从疏勒城逃出来,薛帅的消息只怕是真。如今安西能存一镇已经算是万幸,军报恐怕还得三五天才能传回。小姐不敢耽误,要我赶紧追上您,请您速速拿主意。”
郎怀看了眼明达,心下苦涩,她是万万料不到李迁为了皇位甚至不惜断送几代人才拿下的安西。若长安事定,薛华生死不明,出征安西的舍她其谁?只是恐怕不得不再和明达分别,儿女qíng长是英雄墓,可谁又知道她甘之如饴?
明达道:“淇公那边可有信?”
郎怀眼睛一亮,可真是一叶蔽目,忘了舅伯了。
尚衍摇摇头,道:“未曾有信,但小姐已经遣人去探。”
马车外晴空万里,车内却愁云密布。郎怀不吭一声,在脑中过了一遍,道:“回去后速要尚姐姐发令,郎氏安西的钉子以留存为主,蛰伏下去。查清楚薛帅是否真的被刺身亡。查明白四镇兵力还剩几何。”
“城中钉子全部散出去,通知东宫严防死守,务必保护殿下安全。”
马车还未到大明宫外,趁着拐弯尚衍纵身跳出,迅速消失于里坊之间。
“阿怀,淇公定有预备,你宽心。”明达也有些乱了阵脚,却发现一直低着头的郎怀已然满面泪痕。
“薛帅于我有知遇之恩,”郎怀闷闷道:“其实我知道,他定无幸免的可能。丛苍澜瑚做了这么大的局,若不杀了薛帅,安西怎会自乱阵脚?”
明达心下一紧,揽过郎怀柔声道:“不会的,薛帅身边那么多人,丛苍澜瑚怎么得逞?”
“兕子,我……我……”郎怀嗫嚅半晌,终究没说下去。
陶钧甩了个漂亮的鞭花,在外低声道:“爷,姑娘,咱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屈实――冤屈死。
侯弗――后福。
真正的变故,便是从两个不起眼的官员枉死开始。
安西已经彻底乱了,那边信息传回来再快也有月余,何况封锁消息的qíng况下。长安副本刷完,就要转战安西了。
这场千秋宴,就是鸿门宴。端看谁输谁赢。
对了,咱们七哥快回来啦。

第114章 明宫徒留儿郎血(八)

不远处的李迁方才下车,一身苏缎常服,摇摇看了眼郎氏的两辆马车,似笑非笑。梁氏怀里抱着李杭,走到他身边,道:“殿下,可是要等六王?”
“等他做甚?”李迁难得对着李杭露出柔qíng来,小心翼翼抱过,嘴里说着些什么,由候着的卢衷迎着,先行进宫。
马车里安静良久,才从里面被推开。郎怀探出头来,先跳下马车,回身扶着明达下来。二人相视一笑,和不远处的路老三挥挥手。
路老三今日当值,一身重甲,因为在宫中,不便拿那把才打的陌刀,只挎着把横刀。他笑着对身边的拓跋益阳道:“真好看。”
可不是么?她二人俱是一身绛紫胡服,翘头胡靴,革带束腰。郎怀的发髻一丝不苟,藏在幞头里。明达则梳着胡姬的发饰,长发俱成小辫,散落腰间,额中坠了西域传来的huáng金璎珞,镶嵌着流光的宝石。
眼见二人缓步走近,拓跋亦道:“是好看!”
路老三心细如发,郎怀走近便看出她神色有些不对。但拓跋在一边儿,他只得拿眼神示意询问。郎怀不动声色,和他们寒暄几句,将要分离之时,极快的说了一句话。
“保护东宫。”
路老三背后一紧,和拓跋益阳jiāo换了个颜色。看来今日难过啊!路老三握刀的手心满是热汗,心中激dàng不已。
郎怀一直牵着明达,一路低声说着贴己话。不知不觉已然走过龙尾道,郎怀回身看了眼,无不怀念:“那年我头回来,爹爹还叮嘱我不得左顾右盼,要稳重些。”
明达道:“你喜欢么?”
郎怀未曾犹豫:“不喜。”
明达洒然:“我也不喜。”
“这里困了大哥三十年,困了爹爹一生,也困了七哥半生。”明达无不感慨,道:“幸亏我跳了出来,否则……”
二人忽而都觉得庆幸,相视一笑,携手步入早已布置妥当的大殿。
今日是明皇六十大宴,除了淇国公韦谦易,久未露面的卢公武禾也来了。郎怀跟着内监走到左手第二排,扶着明达坐下。李迁已经在右手第二排安坐多时,和塔坨荼有说有笑。及至她二人落座,才高声问候:“妹妹妹婿来了?近些日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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