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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江照【完结】(142)


“也只能如此。”李进半靠着,眉头深锁,道:“恕我直言,兵法有云,十倍围之。如今疏勒城中守军八万,咱们本势均力敌,现在损兵折将,实不宜qiáng攻。”
“本将已下令从各营调军。”郎怀回复淡然,道:“如今士气低迷,本将打算退守循州。”
李进一愣,而后也反应过来,叹道:“也只能如此。待大军齐至,须立时打场胜仗,否则疏勒一战,孰难预料。”他明白郎怀此来目的,道:“固山营三个副将,如今能替代我主事的唯薄子佩。大将军可放心用他。”
“如此甚好,否则有兵无将,才是大患。”郎怀默然,半晌没作一言。李进心下也难过,自倒在chuáng上叹息。
二人默坐片刻,郎怀起身道:“巳时请薄将军到中军帐议事,殿下好生养着,我先走了。”
“大将军请便。”李进半撑着目送她离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是疑心自己,亦是疑心郎怀。


第148章 饮马长城窟(五)

首次和丛苍澜瑚正面jiāo锋,郎怀告负。大唐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兵循州,只以骑兵牵制,防备土蕃突袭,也防备碎叶城增兵疏勒。
林先和阵亡于城中的前锋营将士们被丛苍澜瑚扒光甲衣,挂尸城墙。土蕃人以此为乐,只半月功夫,日晒之下,战士遗体大多成了gān尸。
固山营的战士们每每看到,除了qiáng烈的羞rǔ之外,更是仇恨不已。好在薄子佩治军严厉,才没出大岔子。
这些日子郎怀一直埋首于地形图和疏勒城图中,苦思策略。她从林先战死的悲愤中走出,人愈发冷静自持,轻易不肯露半点口风。明达心疼于此,但不良人事务繁多,她也只能缓缓开解,望她早日恢复以往的飒慡朗澈。
唯一有所进展的,便是隆尔逊了。他编入固山营,领参将,下统六百jīng骑,时常出现在疏勒城外。更何况隆尔逊刻意拉拢土蕃旧部,现在疏勒城中都知道,仁摩赞普的长孙隆尔逊就在唐军营中,要和丛苍澜瑚报父母血仇。
丛苍澜瑚以雷霆手段处死了几个将疑虑表现出来的属下后,土蕃人终于噤若寒蝉,对此不敢过多置喙。但他杀父弑兄,已成不争的事实,再无人怀疑。
入夏半月,长安城的旨意和家信一起送入循州城。可惜李遇的封赏虽至,林先已然战死,请罪的折子只怕还未送到长安。那位送信的御史在guī兹就被留下,按着李遇的吩咐,做了军中的账房,也算有个jiāo待。否则真要他个书生上战场,只怕根本活不下去。
郎怀拆开家信,韦氏不过说些寻常趣事,郎怀略微放松心神,但没多久,就看到信末。
“母亲高寿七十有三,今溘然长逝,已择吉时与父合xué,怀儿勿念。虽有悲qíng之由,国事艰难,亦当纾解悲怀,努力加餐饭。”
郎怀未发一言,明达也从她的异动中瞧出不妥来。
“奶奶她去了。”郎怀嗫嚅道:“想不到离开长安,竟是诀别。”她扯了扯嘴角,笑容难看至极,将信放在案上,起身离开屋子。
明达长叹一声,看到信封里还有,顺手抽出,打眼看去却是郎恒的笔迹。
“兄长如晤:祖母梦中仙逝,内有母亲cao劳,弟内外奔波,无力尽善,亦勉力为之,兄长可安。
自慈父故,几经变故,始悟人存于世,自有所担当。弟不及兄长多矣,亦愿效兄长赤诚。天下之大,不知几何。弟虽一身弱骨,愿则在此。今兄长征战在外,弟自当守家守业,期兄长早日归家,弟自当求本心安,以行天下。”
明达点点头,想着自家小叔叔终于有了成年男子的气魄,翻过纸张再看,她本因好笑而眯了的眼眸平静下来。
“兄长和嫂嫂成婚多年,此次夫妻同去同归,弟羡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弟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非吾愿,宁孤寡终身。然弟之所思,母亲斥之。唯默藏于心。
尚姑娘远赴江浙为我郎氏,困于孝期不得替,恨恨。”
放下信,明达若有所思,半晌才带着惊疑起身。
追出城外,遥遥望见郎怀一身布衣,身形隐于huáng沙之中,明达慌乱的心顿时稳定。足尖轻点,马儿知晓主人心意,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郎怀回头,诧异地看着她道:“这般热,怎么就出来了?”
马跑近了她才往下跳,郎怀伸手扶住了,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你方才没看恒儿的家信。”明达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讲出来,续道:“以恒儿木纳的xing子,能说到这份上,只怕母亲是知晓了。”
郎怀心疼地抹去明达额上的汗珠,叹道:“母亲明察秋毫,定是如此。但她也定不会因此冷落二弟。”
“你觉得恒儿所说,真可好?”明达终究说出她的担忧来,道:“尚姐姐如此品xing,恐怕她还不知恒儿的心思。若他们两qíng相悦……”
“若他们两qíng相悦,兕子,你待如何?”郎怀打断她,带些忐忑不安,轻声问。
“自然想法子说通母亲,再和沛公好好说道。”明达拧着眉毛,言罢才悟了郎怀为何有此一问。她陡然气红了脸颊,啐道:“世间qíng态万千,我们不低人一等,恒儿和尚姐姐也如此。阿怀,我们……你……”
郎怀凑上前去,忍俊不禁瞧着她,打趣道:“我们什么?我又什么?”
明达这才明白上了当,狠狠砸了郎怀肩头,又在碰触的瞬间去了力道。二人说笑一阵,明达知晓她是怕自己太过忧心刻意为之,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感激。
携手同归,明达靠在她怀里,叹道:“若非与你经历许多,我却哪里得知qíng之所钟,便是刀山火海亦甘之如饴?恒儿动心至此,只怕今生断难了去。可尚姐姐往日里待他便如沛公一般,分明只当他是弟弟,哪里存了男女之qíng?”
二人说到此处,都是叹气。郎怀道:“姐姐不是一般闺阁女子,恒儿没有鲁莽表露,已然不错。此事,咱们也鞭长莫及,只能去封信安慰安慰。”
“我看那个尚衍对尚姐姐一向贴心,虽然人在这里,总是把小姐挂嘴边的。”明达低声道:“尚姐姐当真对qíng一事如此寡淡?”
郎怀想了想道:“尚姐姐幼遭家变,那些年里颠沛流离,丧父失母,一心都在怎么养活家人上。这几年生活无忧,又为伯父平反昭雪,旖儿既有国公爵位,科举又能夺榜眼,她也算对父母有jiāo待。”
“尚姐姐不肯归宗,便是想要如今自由之身吧。她不是旖儿的姐姐,便是不婚嫁,也对沛公没有影响。”明达一语中的,道:“也不知将来尚姐姐会瞧上何等人物,也不知何等人物才能配得上她。”
郎怀手臂略紧,长笑道:“尚姐姐如此风流人物,自有她的缘法。如今咱们着实不该想这些。”
自从疏勒首战告负,郎怀许久没这般开怀。明达侧过脸,惊喜道:“你想到办法了?”
“想出一半,还得推演推演。待会儿我下帖子,请他们来喝酒。你可有空?”郎怀见她眼底带青,忍不住吻了吻,柔声道:“事急缓办,挑几个得力的帮你。今后兰君不再是郎氏的人,你尽可用她。”
“嗯。”明达安心闭上眼眸,过了半晌道:“我想栗子糕了。”
“将来回了长安,我学了做给你吃。”郎怀放缓马速,生怕颠簸了怀里的可人儿。
乱花渐yù迷人眼,浅糙才能没马蹄。
初夏时节,江南一片糙长莺飞,正是郊游的好天气。
这日头方烈起来,尚子轩用罢时节新茶去了燥气,想起当初疏勒城中因一首折柳曲被郎怀觉出不妥,才有了如今的自己,一时间心绪敞dàng。她只带了个侍从,出得下榻处,往苏州城郊外去了。
此次下江南,尚子轩为的是在郎士新故去后,彻底为郎怀收拢郎氏商行。她已和韦氏商议妥当,平西之后,无论如何郎怀都不能再进。且郎氏钉子露出水面,已引发朝臣的猜忌,加上明达为不良帅,也初见成效,若不妥善处置,李遇终究会起忌惮。一但帝王起了忌惮,郎氏如何自处,便身不由己了。
韦氏新来的信,让尚子轩对江南一事信心倍增。李遇看罢方十全的折子,对他的谏言大加赞赏,令人誊抄百份,分与各部官员并翰林院国子监,赞他想前人不敢想,有如此开源妙计,是主持所奏一事不二人选。
朝臣中纵有保守之人,也被谢璧挡了回去。只几日工夫,谢璧为首,诸多朝臣联名上奏,请旨设通海司,理海商诸事。
李遇称善,和丞相谢璧于宣政殿连议七日,终于定出条陈,设通海司,主官正三品少卿,便由方十全担任。司正正五品三人,于江南道设通海司衙门,派司正主持。其余位置皆有妥善安置,朝臣一时俱称善。
新部设立,郎氏商行自然不愿错过如此良机。尚子轩早些时日便已然买下许多林地,为造商船准备。她倒不是非要赶上头次生意,但海商以船为本,若无良船,怎可逐làng沧海?
她于郊外林子里转了半日,和雇来看林子的一些木匠聊了聊造船的事qíng,心qíng更好。待晚上回来,又接到一封钉子送上的密信。
她拆开后一看,笑意愈深。上官旖被李遇任为通海司三司正之一,主理苏州通海司衙门事宜,未免事qíng耽搁,接旨后三日便会动身南下。算算时日,只怕也就半月工夫。
也不知那混小子如今长多高。尚子轩但觉这半年多诸事顺利,连带着身边的丫鬟也跟着笑容满面起来。
再过半旬,果真得了上官旖来苏的准信。报讯的书童眉目gān净,说话条理清晰。
“爷说不能因私废公,先去和方少卿碰面,送了新制的官印官服,再来您这儿。”
尚子轩笑着应下,取了银两打赏他,心下暗思,到底长大,知道事理。
待到傍晚时分,上官旖一头汗的过来,身上还穿着司正的五品红袍,头上的冠冕却有些歪了。
“姐姐!”上官旖有喜有悲,还未近前,就已经缓慢了步伐。
“旖儿长高了!”尚子轩落落大方地扶着要跪下的上官旖,打量着他的面庞,含泪点头道:“好……好!先为司正,才是国公,你知道不张扬,这份心xing真好。”
“韦姑姑特意来府上教了我许多,这半年你不在长安,韦姑姑帮我许多,旖儿一直都很感激。”上官旖站直了,笑呵呵道:“姐姐,你一切可好?这里吃得可香?睡得可熟?事qíng可否顺利?”
“连珠pào似得,都不知该先答哪句了。”尚子轩拉着他坐在案边,一时间也顾不上用晚膳,只仔细打量着。
他二人自小一处长大,尚子轩亦姐亦母的将他养大,姐弟感qíng自是比一般人家里亲近厚重。这时互相叙起别qíng,丫鬟们也不禁含了泪,只默默侍立着,唯恐打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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