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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江照【完结】(145)


如此三番几次,丛苍澜瑚索xing偃旗息鼓,着重布置好城防示警,于疏勒城内加紧练兵备战。
一时间,场面极其安静。
再过半月,唐军一切照旧,稳如泰山。
郎怀日日在城中处理陆陆续续送来的公文,没出她所料,王雄得了准信,提前埋伏jīng兵,固守于阗让土蕃无功而返。土蕃主将不得不退兵之后,他难得主动带军出击,和伏兵两方合力之下,除了少数流窜逃走,几乎将土蕃来袭的两万大军尽数斩杀。
此役消息随着那些流窜的土蕃兵传开,渐渐蔓延到安西各地。这些土蕃兵没能回到逻些,只能聚集起来自保。按着大唐的说法,便是落糙为寇。郎怀有意放他们一马,这纠结起来的千余人一路边抢边跑,被bī迫着往碎叶的方向逃去。中间被庭昌营出巡的一部撞上,又打了一仗,有少股流窜疏勒城方向。
郎怀眼见土蕃中计,便将消息送给隆尔逊。隆尔逊按着郎怀所说,在这些土蕃人被唐军合围之后,前去劝降。他意气风发地告诉他们丛苍澜瑚的野shòu行径不值得真正的土蕃勇士为他卖命。同时也宣扬隆尔逊作为仁摩赞普最疼爱的孙子,才拥有土蕃赞普的继承权,赞普之位应当是他,而不是残bào不仁的丛苍澜瑚。
这些人亡命日久,惶惶不可终日,犹如丧家之犬,哪里还能判断许多?当下纷纷抛了兵器,跪在地上,奉隆尔逊为赞普。
隆尔逊也没料到如此顺利,愣了片刻,哈哈笑道:“尔等如此,我必不怪罪。今后,我便是德煌赞普,你们跟着我,为惨死的仁摩赞普和一应贵族报仇雪恨!我将继承仁摩赞普的遗志,和大唐结为兄弟之好,邦国永安,富qiáng壮大!”
这些土蕃人忙跪地参拜,口呼“德煌赞普”不绝。声音从开始的慌张不安,到后面逐渐坚定。隆尔逊顿生出股豪qíng壮志,十分志得意满。这些人毕竟是他手下第一批土蕃士卒,于一直依靠大唐庇佑的他来说,意义着实重大。
薄子佩勒马而笑,拱手行礼,带着丝敬意道:“赞普于逆境之中,仍存开拓之志,本将佩服。今后德煌赞普忍rǔ负重复国安民的美名,也定会在我大唐疆域流传。大唐与土蕃永为兄弟之好,本将在此,提前道贺了。”
几句话既表明自此之后,隆尔逊于大唐乃真正的盟友,也点了他要得到大唐真正的敬意,须得将美名成真。
隆尔逊迅速冷静下来,回礼道:“薄将军,隆尔逊屡屡得大唐仁义之师相助,不会学丛苍澜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的。”
隆尔逊的话从薄子佩口中传入郎怀耳朵里,只过去小半个时辰。郎怀未置可否,只命薄子佩分二千固山营将士给隆尔逊。
“他虽自立为赞普,但在我军中,便是统兵二千八的普通参将,隶属你固山营。你可明白?”郎怀盯着薄子佩的眼睛,只见他神色郑重,跪地接令:“末将得令。”
薄子佩离开不久,安牧来了。
她这段时日游走于疏勒碎叶两城腹地,遍识民间疾苦,对信使送来的楼兰复国后的事务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此次前来,安牧是为了辞行。
“国王来了?快坐。”郎怀是真心欣赏安牧的xing子,笑道:“这才一月不见,倒真有些恍如隔世。”
安牧摇摇头,道:“郎怀,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安牧。”
“好的。安牧,请坐吧。”郎怀从谏如流,亲手为她斟茶,道:“你是来告别的?”
似乎对郎怀的先见之明也有预料,安牧接过茶斗,品着里面带着热气的香茗,默然片刻,慡快承认道:“是的,我来辞行。楼兰已重建,我作为新的国王,不能不回去了。楼兰民丁经此浩劫人丁不盛,但诸国营中大多是士卒都愿意继续在唐军营中效力。他们可否留下?”
郎怀眨眨眼,笑道:“有何不可?我长安城中半数官吏都非汉人,何况诸国营不过千余,我平西大军又怎能容不下他们?只还得请你给我留个合适的将军。”
“尚衍不错。”这个问题安牧已然想得明白,当即回答:“我看就他了。”
郎怀本也属意尚衍,便接口道:“如此便好。”
一时间帐内安静下来,郎怀心中自有不舍,却不愿表露出来。安牧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人,见她眉眼疏淡,一点别离的愁绪俱无,不由得生了些恼怒。但她又想起回来之时听闻的消息,不由为她担忧。
距离郎怀下令用积尸之法破城已然过去月余,安牧当时并不在场,是隔了许久工夫,才送诸国营的副将口中得知。她心知郎怀此举着实无奈,但其中承担的压力,她自然能懂一二。
“你那法子是好,但真的太伤天害理。”安牧低声道:“如今过了一个多月也没见成效,还是想想旁的法子吧。”
郎怀未置可否,换了语气,轻松道:“安牧,你回了楼兰,可别忘了答应兕子香料的事qíng。”
提起明达,安牧才反应过来,问道:“她人呢?”
郎怀知她不懂,便耐心解释道:“她是大唐不良帅,自有她的事qíng,我不能多问。但左右都在军中,入夜会回来的。你留下一起用膳?”
安牧顿觉无奈,道:“她这么忙,你也帮帮她啊。”
这时候明达却回来了,撩开帘子看到安牧,顿时喜笑颜开,道:“安牧公主!你来啦?碎叶城中近况如何?一路行军累坏了吧?”
方才的话头就此打住,安牧理了理思路,将还未来得及禀报的军qíng一一说清,倒是和郎怀所料差距不大。碎叶城中守军五万,倒是信息十足。那些逃往碎叶的土蕃人,被主将带军出城绞杀,一个活口未留。
但好歹也是七八百条人命,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土蕃军中。如今连商旅都已经从碎叶城中绝迹,再无外人愿意踏入碎叶城方圆百里之内。
郎怀谋疏勒,使碎叶成西北孤城一计,为将来克复碎叶打下坚实基础。
这夜里中军帐小开一席,既是为安牧接风,亦是送行。
酒喝正酣,一名小校在帐外求见。
郎怀起身出去,夜里陡然凉心的风chuī去她半身沾染的酒气。她笑道:“夜里匆忙而来,又不见你神色慌张,可有什么好消息?”
那校尉半跪着,抬头道:“大将军料事如神,是喜事。方才疏勒城西北有黑烟弥漫,若非小的摸到近前,根本探不出来。”
郎怀眼中浮现出喜色,那校尉续道:“其中味道冲得很,想必是大将军所计得偿所愿!土蕃人在处理尸首,看那烟头,怎么也得烧了数百人!”


第152章 功归清庙前(四)

至诚二七月初七,疏勒城腐气作人呕,飘百里不绝。沐公积尸之计,初显成效。军中不以为耻,痛骂连日。
九月,丛苍澜瑚率残军八千破城奔逃碎叶,追三里乃止,盖恐军中染疫。疏勒城克,城中几无活口。平西军仅伤百余人,亡十四。
此役虽大捷,然御史参奏弹劾不休,皆言天和不容,经年亦不辍。
《唐书?郎怀列传》
几日功夫,士卒染病者近千人。丛苍澜瑚再后知后觉,也明白此中有异。他以犯上罪名处死了疑虑最凶的几个将官和病得最重的士卒,命心腹夜间焚尸,但心下也明白瞒不了多久。
司墨处置完焚尸一事,面色苍白地赶来觐见。
“赞普,过了这么久,唐军阵势不乱,只怕逻些出兵于阗一事功败垂成。”司墨忧心忡忡,又低声道:“今日有将士从井里打水,捞出来半具尸体。属下去瞧了,已经腐败多日蛆虫遍布,只怕这就是疫症的源头了。”
“先生可有把握?”丛苍澜瑚心下一紧,迅速发问。
“八九不离十。”司墨也忧心忡忡,任谁也料不到郎怀会不顾硫水下游,设此绝户计。他一时间失去往日的谦恭,急道:“赞普,如今唯有早些突围归去。否则迟定生变呐!”
丛苍澜瑚一听这话顿时面色狰狞,厉声道:“突围?你当城外的唐军是摆设么?攻城哪里需要这么多骑兵?只怕郎怀就等着我突围,她才好一网打尽!”
“赞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司墨也发了火,将往日里营造的尊崇都丢到九霄云外,喝道:“qíng势比人qiáng!赞普纵然有鸿鹄之志,此刻也应能忍胯下之rǔ。属下愿为赞普往唐军营中求和,好让赞普平安归去,和殿下团聚。”他这意思,竟然是要丛苍澜瑚认输求和,以保全xing命。
丛苍澜瑚bào怒之下,抽出腰间佩刀,凭着残存的理智一刀劈断了司墨的右臂,司墨惨呼声中,厅上登时血流如注。
“这等话今后不得再提!念你助我良多,暂且饶你一命。”丛苍澜瑚见了血,才略微镇定下来,火气也去了一半。他见司墨倒在地上,面如金纸,才对侍卫点点头,示意带下去医治。
风穿堂而过,带走了新鲜的血腥味。丛苍澜瑚仔细擦去刀刃上的血,低声吩咐:“贴身监视他,若他流露出丝毫不该有的念头,连带他的仆从,先行格杀再禀报。”
忠于他的死士抚胸跪下行礼,沉默着离开。
丛苍澜瑚低眉,忽而起了个念头――离开逻些已经两年多,或许出征掠夺当真是错的?但只是转瞬,就被他qiáng烈的不甘所淹没。
明皇那等人都能统御中原,凭什么他就不可?
然而明皇在位前二十余年早年勤政功绩,被yù望所掩埋,丛苍澜瑚根本看不到。
司墨苏醒过来,已经是隔天正午。他右臂断臂处痛彻心扉,身边服侍的童子面带愤色,见他醒来,忙端着汤药送上。
司墨咬牙进了药,颤声道:“赞普可有新的军令下达?”
“老爷,他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再费心?”这童子不过总角之年,自幼跟着司墨,几乎是半子一般。话虽这般说,还是老实回道:“一切照旧,未有变动,但……但府外多了几个生面孔。”
他谏言如此,丛苍澜瑚定会多疑于他。只怕自己再有异动,定无生理。
司墨心寒之下,脸色灰败摊倒chuáng上,一时间竟顾及不到断臂处的痛楚。
固城公主临别之际,要他一定阻拦丛苍澜瑚残bào,他未能做到。如今丛苍澜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作为谋士,不能劝阻,更是失责。
“罢了罢了!”司墨看着眼前的孩子,招呼他到近前,低声嘱托几句。
“老爷!这怎么……”童子面露讶色,吃惊道。
“我看得明白,疏勒必破。届时依赞普的xing子,定是不肯归家,还会再去碎叶。你是个孩子,留下来,唐军不会要你xing命。”司墨轻声嘱托着,“这些时日,只喝之前存下的水!吃食也是,旁的不能乱吃了!”
童子慌了神,嗫嚅道:“老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城里的水不gān净,只怕过些时日你就明白!”司墨喘着粗气,又叮咛了几句,伤处剧痛之下,又撅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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