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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江照【完结】(3)


母亲嫁错郎君,一生注定孤苦。若他不能争口气,怎么对得起那位铮铮铁骨的女子?
郎怀想起自己将出征的念头告诉了母亲,未曾想向来严厉的妇人,却泪珠半垂。过了半晌,才听她说道:“怀儿,可是想妥当了?”
郎怀越想,心中越烦。刷一声,他拔剑而舞,借此疏解心中杂乱的念头。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she九月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是公孙大娘的嫡传关门弟子,此番剑舞,若在长安城,有眼光的人自然看得出,虽显稚嫩,但风流已成,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剑器练罢,短剑被郎怀丢给陶钧,他头也不回走进营帐,只听的一句吩咐:“收了吧。”
郎士新起身,拿眼看了看郎乔,哼道:“还是去看了?可还骄纵?”
郎乔给主子递上热巾,笑呵呵道:“哪能啊,世子自小练武,小的去看,还见他在地上推演攻城阵法呢。”
“他才多大,能懂这些。”郎士新不以为然,郎乔略顿了顿,小心补充道:“世子爷自小跟在七爷身边伴读,淇公还带着他二人见了不少御林军的副领,常在东内演武呢。”
郎士新“哦”了一声,喝了口茶,道:“吩咐左右,升帐。”
安西地处西北,扼守丝路各地要塞,自大唐开国,对此征战多次。但太宗去世,高宗孱弱,武后本已经收拢四镇,设立督护府。但武后篡位,忙于铲除异己,安西又被土蕃蚕食。
先帝是女帝与高宗独子,女帝驾崩前,还政于李唐。朝廷纷争二十余年,这才积攒了足够的兵力,开始了征西。
明皇登基后,更将安西视为重中之重。此次力排众议,封郎士新为征西大将军,弃用韦谦益,未尝没有担忧长安韦氏尾大的心思。
除了进出频繁的斥候,大军便在guī兹城外驻扎下来。郎怀每日里和先锋营的兵士一同训练,除却未曾居住一处,当真没半点不同。
天气渐冷,陶钧从行囊中取出些厚衣裳来,得叮嘱主子加衣。
摸到那柄短剑,陶钧才发觉,这些时日,郎怀竟然再没练过剑。他只顾跟前锋营的兵士练习马战,而兵器,则选了军中常用的长枪弓箭。
听夜里悄悄来伺候的竹君说,主子练马练过了,大腿上连一处好皮都没。陶钧叹口气,他也是以士兵的身份侍候,又哪里不知郎怀训练时的拼劲儿。
看了看时辰,估摸着郎怀应该快结束训练,陶钧在账前架上铁壶,烧水准备泡上好茶。
没多会儿,郎怀倒提着比他高出太多的藏泉枪――这还是郎乔给他吩咐铁匠打造的,手里还有些别的东西。
“爷,今日如何?”陶钧接过藏泉,笑道。
“不错。”他不多话,坐在火堆旁,拍开手里的小坛,原来是坛美酒。
“爷,您可没喝过!”陶钧大惊,正要组织,郎怀手快,已经大口喝起来。
“噗!”郎怀头次饮酒,还真不知酒味是如此难喝。
“爷!您今日是发什么痴傻,这东西您可不能碰!”陶钧一把夺过来,急道:“您身份特殊,夫人叮嘱过,不准您喝!”
郎怀被那烈酒刺到,呼呼喘着气,拧过头,哼哼了两声,道:“陶钧,我这辈子难道得滴酒不沾么?你会医,在旁看着我,慢慢练就是。总不能以后再喝,我还是个新丁。”
“何况已经深秋,愈发冷了。今日校尉说过,在此借酒取暖,本就是常有的事,禁不住。”郎怀苦笑,他虽然年幼,但心智成熟,非常人可比。
陶钧踌躇片刻,才把酒坛放回去,默不作声。他素来知道,郎怀xing子刚烈,决定的事,旁人只能听从。还是备好醒酒汤吧,陶钧心下叹口气。
不多时,郎怀果真半醉。竹君此时方才现身,半扶着郎怀进帐。等将醒酒汤灌下,郎怀安份躺倒入睡,她才掀开帘子出来。
“爷可好?”陶钧不方便进去,只好在外候着。
竹君点了点头,却不答话,片刻间闪进夜色,再无半点踪迹。

第3章 秦时明月汉时关(二)

九月方过,guī兹城外已然白茫茫一片。
不来此处,怎能知塞外苦寒?
前锋营的临时校场,郎怀披散了头发,一脑门子热汗。他手拿藏泉枪,正专心和同什的新兵比武。这杆杀器越来越应手,郎怀倒是喜欢。
对方年纪也不大,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愣头青般。可他武艺当真了得,杀威棒虎虎生风,让郎怀难以招架。郎怀毕竟身量未成,藏泉于他太过冗长,不多时,便败了。
“你小子,才十来日功夫,就能接我二十多招。”演武结束,愣头青擦擦额头流淌的汗水,周围的士兵们都走过来,拍了拍正在喘着粗气的郎怀,善意笑道:“阿怀,可以嘛!”
知道他身份的,只限于军中将领,到了前锋营,恐怕只得将军薛华知道。但郎怀出身富贵,举手投足哪里是一般士兵能比?一开始也是倍受排挤。但他不在意,不光演练时拼命,闲下来也拼命。一路上,把本就熟悉的马术练得愈发jīng纯。
军营向来尊敬qiáng者,郎怀就是这般,和这些普通士兵打成一片。哪怕他夜里从不宿在营帐,另有去处,除了些许闲话,也就没人再管了。
更何况陶钧医术了得,这些前锋营同什士兵现在凡是有个伤损,都找陶钧了事。陶钧可是为郎怀马首是瞻,人心向背,有时候就是这般简单。
“还不是小二哥摔打得好。”郎怀渐渐平了气息,也笑。那少年姓王,名小二,也是长安人士,贫寒出身,为了给家姐的孩子凑读书的费用,才报名当了兵。
王小二摸了摸头,憨厚道:“哪里哪里,我这把式哪里真行。得见了真章,才知道管不管用。”
前锋营的士兵,大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同什的,也只有他二人年纪相仿。这时候,什长路老三拍了拍这俩小子肩,哈哈大笑:“小二说得对,你们现在这些再漂亮,都是花架子。等上了战场,才知道谁的管用。”
“不过,这仗什么时候打得起来,谁也说不清。”路老三的山羊胡抖了三抖,道:“你们俩,还不给咱爷们儿沽酒去!”
郎怀和王小二相视一笑,从一群人中溜出,往军营外走去。guī兹人擅长生意,摊贩会在午后日头稍微下去些再出摊,给军营卖些尝鲜的物事。
虽说军队禁酒,但在此苦寒之地,有些禁令也就成了摆设。好在酒水价贵,也不是能敞开了喝的。
“阿怀,你酒量如今也还能喝上几杯了!”王小二抱着缸酿造粗糙的烈酒,边走边和同样动作的郎怀笑道。
“可不是。”十几日来,夜夜郎怀都是醉醺醺入睡,虽然辛苦,但酒量见长,已经不是一开始喝了就刺喉的那般无用。
“三哥也是,饷银就这般用了。”王小二叹口气,也没再多说。
路老三三十好几,孑然一身,是真把这军营当了家,不打算归乡度日。他说就图个痛快,从不把儿女qíng长当回事。可郎怀却觉得,该不是那般简单。
吃酒吃到半熏,郎怀才摇晃着脑袋回自己的营帐。陶钧见他醉态可掬,笑着迎上来,问:“爷是遇着什么高兴事了?”
“好事多了,你想听哪个?”郎怀拿发带将头发简单束起,让陶钧取出许久未曾舞过的短剑,自己擦拭良久,叹口气,和陶钧道:“我本以为,修习剑术,就足以在军中立足。没想到舅伯之前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这些小的都不懂,不过爷耍着藏泉,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别扭。”陶钧憨厚笑着,郎怀不服气,骂道:“那是爷如今还小,待过得几年,爷耍藏泉,定也威武!不过将来等回了长安,可得好生谢谢舅伯。”
郎怀说罢,就在帐前举剑而舞,直将酒意挥洒了个gān净,才歇住。
“今后,还是得练剑。”郎怀前些时日见到前锋营士兵演练,生出剑术在军中无用的念头,因而弃剑习枪。这些时日里,他思虑良多,终于明白术业有专攻,或许战场上剑术没那么管用,因而大唐士兵大都使用陌刀一般的长武器。但剑术不可弃,却也是少年悟到的道理。
guī兹城中,郎士新还在研看地图。副将王易安拿着最新的邸报进来,道:“大将军,长安邸报。”
郎士新回手接过,拆开后看了看,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皇七子封了襄王,在大明宫外开府建衙,看这位置,到离沐公府和未央居不远。
李遇这孩子,郎士新还是熟悉的。没他嫡亲兄长那么高的资质,只醉心于丹青。若非他是江皇后嫡出,只怕封亲王的资格都没有。
郎士新叹口气,江皇后离世,明皇倍受打击。如今朝廷已存暗涌,郎氏不像韦氏裴氏王氏这些世家,算是新贵。可惜养在身边的郎忭实在不争气,另外一个儿子又还小,看不出什么。偏偏郎乔每日报给他郎怀的qíng况,倒是出乎预料,吃苦耐劳,没半点长安城勋贵子弟的骄纵。
只盼他经此战阵,好好历练,借着他和襄王的qíng份,能和太子修好。只有这般,才能在明皇百年后,保住郎家的繁盛。
“将军,如今我们以guī兹为据点,但寒冬降至,不应立即开战。”王易安从军多年,这番话不偏不倚,说的都是实qíng。
“本将心中有数。”郎士新放下邸报,道:“派人好生打探土蕃的动向,本将不信他们会毫无动静。”
“遵命。”王易安领命离开,他是王氏这一辈的佼佼者,对郎士新实在有些不服气。如今看,郎士新倒非急功好利之人,在这guī兹一等就是月余,丝毫没有立即开战的样子。
只是这样,耗费实在巨大。王易安摇摇头,他还兼顾整个征西军的军需补给,也是头疼事。
腊月将至,塞北苦寒的严冬终于到了。
郎怀裹着厚厚的棉衣,脸色黝黑不少。前锋营的调军令已下,明日即将开拔,不再停留guī兹。他知道,这是郎士新谋定而后动。这场战争,真的就要开始了。
行囊已经收拾妥当,郎怀拍了拍陶钧的肩膀,笑道:“陶钧,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家里是哪里的。咱们哥儿俩这次真的就要上阵,指不定谁能活。我的底细你可全知道,你的底细,我可半点摸不着头脑。”
陶钧下意识叫了声爷,随后沉默半晌,才道:“爷知道,崇明年间的太医院院首,陶公讳单么?”
郎怀吃了一惊,道:“陶院首医术无双,便是张天师,也曾言道比之略有不及。若非政乱,陶院首一家没族,明达的病或许不至于拖至张天师来。”他看了看自幼就跟着自己的陶钧,低声道:“你是陶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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