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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恍[GL]_江照【完结】(84)


明达低头看着鞋面――多看看,看看这些人如此发难,能到哪一步。
大理寺的中门,便是白开了。
不多时,塔坨荼一身胡服策马赶了过来。他滚身下马,斥责道:“便是沐公抗旨,也该看看时辰。这都天黑了,万一冻着夫人怎么办?”
裴庆本以为来了qiáng援,未曾想塔坨荼开口便是替郎怀开脱,且说得极为不高明,便有些不满。他道:“尚书大人糊涂了?若尚书大人糊涂,本官等着大明宫的旨意便是!”
郎怀悠悠开口,道:“宫禁已关,非大事不得开门。况且本公不认为,这算什么大事。”这么久功夫,她已然没了耐心。李迁不现身,明皇不开口,塔坨荼来和稀泥,那么有谁能拦得住她们?郎怀摇摇头,正打算离开,却瞧见谢珏晃动了小手指,又看了眼明达。
“沐公好大的口气!”裴庆气乐了,道:“如此蔑视王法,本官便想礼待些,也是有心无力了。即然你们不作为,本官便出个头!左右,拿下!”
郎怀皱眉,着实不懂裴庆为何如此怨恨自己。她正待出言,身边的明达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
裴庆身边的将士一愣,都不由得住了步,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自家主帅,都在犹豫出不出手。塔坨荼也退后一步,将裴庆凸显出来。
“拿下!”裴庆咬着牙喝道,得罪了明达又如何?将来李迁登基,她又能算什么?
明达杏眼圆睁,娇声道:“谁敢?本姑娘玩累了,要回南内沐浴歇息。她是我的夫君,理应和我一起回家。谁敢拦着?”她以南内提点,摆明了自己的身份,话音方落,几个身影凭空出现,将她二人护卫在中间。
其中领头的拿出腰牌来,对裴庆道:“陛下有旨,敢犯姑娘的,杀无赦。若再过雷池,我不得不杀人了。裴侍郎是聪明人,请不要让我们难做。”亮出的腰牌,是不良人的腰牌。裴庆只能认到这里,却不认得这个护卫,曾经是明皇的影卫秦漠。
裴庆眸中似要喷火,终于恨声道:“郎怀!明日看你如何躲得过!”说罢,裴庆看了看一直低眉顺眼的谢珏,啐道:“谢家怎么养出个你这样的东西!”
兵部侍郎打马而去,塔坨荼告了声罪,等她们慢慢离开,才仔细打量了谢珏,赞道:“你家兄长气度非凡,但谢家子弟却非常人可比啊。”
“尚书大人言重。”既然被拆穿,谢珏微笑道:“朝远能gān,我喜欢躲躲清闲,却并非怕事。大不了挂印离开,兄长总能养得起我的。”
塔坨荼一愣,摇摇头离开。近些时日李迁下了三张请帖,他都没有赴约,就是想再看看。京中多少人看着他,因为他是真正的墙头糙,若真倒了方向,便是大势所趋。
作为一个胡人,能做到大唐的一品大员,已然不容易。而今两子夺嫡,面上太子失势,只有聪明人,一直盯着塔坨荼,等着他站位,等着他选择。
今天无星辰。塔坨荼上了马后,并未赶着宵禁前回自己的府上,而是往梁府去。
走了没多久,秦漠上前执礼道:“属下告退。”明达点点头,这位不良人中第一影卫,迅速带人消失于夜色之中。
郎怀笑道:“明日起,沐公靠着妻子的脸色过活,大约就会传遍长安了。”她说的话是委屈,言语间却是开着玩笑。明达转过身来,面对着郎怀,倒着走路。
“你不qíng愿咯?”她面上还有旅途的风霜之色,眼眸里却恢复了当日的明朗娇憨。郎怀伸手拉住她,慢慢走着,笑道:“自然是qíng愿的。”
长街昏暗,只有里坊人家里的星点烛火映出。一对璧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过。不知她们说些什么,但yīn沉的夜空也仿佛被点亮了一般。一个落魄的酸儒在墙角看见了这一幕,忽而有感,拉出行囊里破旧的笔墨纸张,挥笔画下。
没人知道很多年后,这个酸儒当真考中科举,已经五十多岁。也没人知道,他谈论起生平最得意的画作,因而引起昭帝的注意。这幅画在宣政殿被献给昭帝,帝王久坐无语,大殿寂静。
酸儒早不是当年的穷酸潦倒样,他好奇地看着御座的上帝王,不经意发觉这位以仁心载誉史册的帝王,竟是满眼垂泪,神qíng恍惚,不知回忆起了什么。
“陛下,臣……”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开口之后,也无语凝噎。
昭帝沉默半晌,才苦涩道:“不知爱卿可否割爱?”
“臣惶恐!陛下喜欢,拿去便是。只是当初寒酸,用纸太差,臣也是悔恨,每每想提笔重画,却无当时意境。”
“你当初看到她们,她们很欢喜的吧?”昭帝语气间却无疑问,他不知该作何回答,猛然想起前朝旧事,犹豫片刻,低声询问:“陛下,这二位,可是沐公伉俪?”
昭帝闭眼,道:“她们是朕的妹妹和妹婿。”
回了未央居,二人沐浴之后,换了衣衫,顺着回廊去见过韦氏。
韦氏气色还好,见着她二人的模样,便明白之前的担忧尽可去了。她道:“先前怀儿瞒着你,是她的不对。你肯谅解,无论如何,都是郎韦二族的恩人。”
明达垂首片刻,道:“母亲,既是一家人,这些话说过就不提了。”
韦氏就喜欢她这脾xing,点头道:“是我多嘴了。今后若她欺负你,娘给你做主。”
“母亲。”郎怀笑道:“越说越偏了。”
三人闲话些许家常,韦氏才道:“也九月底了,下月士新的忌日,想必看着的人很多。你今次进城被阻,可见那些人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郎怀明达神色一凛,听韦氏续道:“这些事qíng,我年纪大了,不愿意去管。不过怀儿你要记得,士新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你舅伯远走安西,又为了什么。”
郎怀恭敬道:“长安不能大乱,大唐不能分裂。”
“记住就好。”韦氏不避讳明达,道:“淮王若为帝,苍生难安。太子xing子柔软,却并非软弱。好了,你们就回去歇下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老夫人那里有我照料,你们尽管放心。”
别了韦氏,郎怀和明达却去了祠堂。郎士新的牌位在上,郎怀也未曾点香,只是站在牌位前,静默站着。
她双手背负,明达和她并肩而立,心下惴惴。残杀手足的是郎怀,明达只怕她心下存着后悔。
“爹,您在天之灵,莫怪怀儿心狠手辣了。”郎怀淡笑起来,道:“我问心无愧。姨娘若是觉得自己所托非人,将来我死后,咱们慢慢算账便是。”
说罢,她仿佛彻底轻松,牵着明达的手,一起走出去。回廊依旧,明达叹道:“阿怀,明天四哥定然咬着不放,你若是全推到我身上,只怕将来不好御下。”
郎怀缓步走着,丝毫不把明日放在心上,道:“我正是打着这算盘,他咬得越狠越好。”
“依今日的qíng形看,塔坨荼还没站队,他是墙头糙,如若你能争取到他,那些藏着的人,就都站在大哥一方了。”明达抿唇分析,又道:“但此人太过狡诈,我有些不放心。”
郎怀趁着没人,拥过女孩吻她的樱唇。大好时光,她不愿被这些琐事牵绊,咬着明达的耳垂chuī气:“六爷也是墙头糙,却好猜度多了。塔坨荼是真墙头糙,如今是他站队的时候了,否则再晚些日子,他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明达用手撑着郎怀肩头,也不害臊,绕过去和郎怀吻在一处。方才她们都吃了些韦氏备下的花饼,让郎怀忍不住追逐明达的丁香。明达刻意躲闪逗她,却让郎怀心动不已。
郎怀呼吸渐急,忽而怀里的人用力挣脱,三两步跑到前面。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却是明达取笑她:“阿怀,你先猜猜我回去了,是先擦左边脸,还是右边脸。否则费心去想那个胡人,就大煞风景啦。”

第86章 苍山雪(五)

次日醒来,郎怀和明达洗漱用饭,根本不将昨日的事qíng放在心上。二人相伴过府去,陪着老夫人闲聊半日,又用过午膳,等老夫人歇下,才携手离开。
她们也没回未央居,去了尚子轩的小院,聊了聊西域的事qíng,又说了说滇南那位六爷的qíng况。尚子轩眼角都已经有了细纹,笑道:“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你就半点也不担忧?”
郎怀端坐着饮茶,答非所问:“旖儿恒儿如今学的怎么样?”
光yīn似箭,当初回京,郎恒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她诸事繁忙,也很少花心思管教郎恒。但是郎恒终究是她唯一的胞弟,xing子又很好,郎怀自然对他没有偏见。
“很用心,学里的老先生很夸他们。”尚子轩想着自己的弟弟,若非当初认得郎怀,又哪能像现在这般过上安稳的日子,没来由感伤起来。
“只怕比她qiáng了许多呢。”明达打趣道:“自小她就只看兵书,学士们发问十问九不会,全靠七哥提点,你好神气么?”
郎怀挑眉,道:“你若是喜欢那些酸腐文章,那我也去背背如何?”
明达面上一红,啐道:“去!我什么时候喜欢了?说这些疯话,平白让姐姐笑话。”
她二人互相打趣,尚子轩默默看着,没来由自伤起来,却还得维持面上神色不变。若没有上官元篡夺家主的野心,只怕她也早就成亲,有了孩子。
没多久,兰君款款进来,躬身道:“爷,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同下文书,请您去御史台,问话。”她顿了顿,想必也是觉得问话两个字,着实可笑。
郎怀站起身,道:“总算来了,我还以为到这个时辰,他们不敢动作。”明达也站起来,和尚子轩一礼,道:“姐姐忙,我跟她一起去,看看哪些人放肆。”
尚子轩玲珑心思,当然知晓郎怀不过是走一趟,也不担心,送了她们出院门,转身回来。方才尚衍送了几封密信,她没顾得上去看。
不需要惊动郎怀的事qíng,尚子轩从不多言,只在事后告知于她。郎怀以国士待她,用人不疑,尚子轩钦佩之余,更是对郎家死心塌地。
既然是去御史台,自然要进大明宫。郎怀如今并无官职,便只换了件黛色的窄袖,白玉冠束发,跨带上悬了纯钧剑。明达则难得穿上了广袖,挽起乌发,绸鞋上绣着jīng致的凤凰。
“看什么?”明达似乎不怎么习惯大袖,动作有些不协调。
郎怀赞她:“这般打扮也好看。”明达没理会这等言语,挽着她的胳膊,和她并肩一起出去,走到未央居正门外。
前来送信的三司官员见这位总算出来,齐齐松口气。未央居甚至都不请他们过府饮茶慢等,可见殊无善意。上了府里的马车,驾车的却是方才回来的陶钧。
趁着郎怀上车的功夫,陶钧低声道:“半个时辰前,淮王出府,和御史大夫同车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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