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开灯，随随便便地抱着笔记本缩在chuáng上，屏幕微弱的灯光映出她差得过分的脸色。
手指有些僵硬地滑动着电脑的触摸板，或赞美或诋毁的语言在眼中飞速下滑，直到不知不觉间已经滑到了页面的最底端，她愣了好久，然后一把合上电脑随手放到身侧，整个人缩回了被子里。
她觉得很累。
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前所未有的疲惫。
晚上的颁奖典礼结束后，剧组大家一致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刚走出大厅商量着大家分头行动到订好的餐厅再汇合的时候就看到温晚正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等她。
在肖雯的邀请下，温晚也加入了一起庆功的队伍。
圈子里兜兜转转地也总是这些人，剧组里有不少人之前都和温晚有过合作，大家关系也都挺融洽，凑在一起聊天打趣倒也热闹。
等到闹得差不多准备散场各自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
莫菲一个晚上被灌了不少酒，虽然大多是香槟之类，这会儿也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原本田恬已经打算先送她回去了，但是她抓着温晚的手臂一直不肯放手，好像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竟显得有几分可爱。
温晚因为在席上也喝了些酒没办法开车，只好嘱咐田恬辛苦些再等一下，自己带莫菲去洗个脸就麻烦她送她回去。
田恬点头，说自己先去热车，一会儿在餐厅门口等她们。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包间里的人居然已经走了个gān净，温晚看看身边的莫菲，又想起刚刚肖雯临走时脸上略带些暧昧与促狭的笑容，一时间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分。
迷迷糊糊地靠在自己肩头的小孩儿现在这样子真的很乖，软萌软萌的样子真让人想搂进怀里好好揉捏一番，温晚稍稍侧过头，语气温柔，“莫菲？小朋友？”
莫菲模糊地“嗯”了一声，其实意识到也还算清醒，“温晚姐……他们都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说着就要努力拉直身子。
温晚单手搂住她的肩膀，“好，我先带你去洗个脸。”
包间外间的一侧就是洗手间，微凉的水打到脸上，似乎在一瞬间就洗去了所有的醉意。
看着莫菲的眸子很快恢复了全然的清明，温晚发现自己居然……觉得有点儿遗憾……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温晚把毛巾递过去，“走吧，田恬应该已经在门口等了。”
莫菲接过毛巾擦了擦脸，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温晚。
这人真的是怎么看怎么都好看不说，此刻暖色的灯光下，她整个人身上好像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表的温柔。
对，就是温柔。
能把严冬融化的温柔。
几乎是不自觉地，莫菲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直走到她的身前，“温晚姐，其实我很早就应该问了……”她的声音像是还有些犹豫，直视着温晚的目光里却有种莫名的坚定，“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温晚有片刻的怔忪。
这样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沉默，都仿佛会被无限拉长。
然而莫菲却一直是定定地和温晚对视着，片刻都不想移开目光，甚至有种连眼睛都不想眨的感觉。
莫名的坚持，也莫名的期待。
终于，温晚笑起来，她把双手搭在莫菲肩上，语调轻快，神qíng却无比认真甚至有些郑重，“因为我在追你呀。”
因为，我在追你呀。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莫菲就期待着，或者gān脆应该说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然而听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种微微晕眩的感觉。
她怔怔地看着温晚，看她重新露出温柔又温暖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回应她，但是，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怎么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脑补过太多类似的场景，然而真的实实在在地上演之后，自己却依旧手足无措。
像一个在舞台上突然间忘词的演员。
甚至连最基本的临场反应都一并忘记。
莫菲觉得有些懊恼，好半天终于带些自bào自弃的意味道，“那个……田恬还在外面等……咱们先回去吧……”
温晚没有说话，莫菲心里更加慌乱，这会儿也不敢再看她的表qíng，只能继续道，“今天林妍没过来吧，温晚姐你去哪里……不然我和田恬先送你回去，或者……”
“莫菲，”温晚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温和，在她开口的一瞬间，莫菲就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却依旧低着头不敢再看她。
温晚笑了笑，往前迈了一步，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最小。
然后，她稍稍低下头，一个吻落到了莫菲的额头。
莫菲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也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片刻后，她听到温晚的声音，带着隐约的期待，“从素素家里搬出来，好不好？”
莫菲终于抬起头，重新对上她的视线，目光里却有一瞬间的迷茫。
温晚伸手把眼前的人搂进怀里，“你放心，我之前已经和素素谈过好几次了……莫菲，你想要的我也能给你呀，和我……”
她的话甚至都没能说完，就感觉到莫菲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果然几乎就在下一秒，刚刚还柔顺得不行的孩子就飞快地从自己的怀抱中挣脱出去，几步跑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转身，只留给温晚一个背影。
沉默了好半天，只用了相对平静的语气留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温晚姐也快点回去休息吧”就跑了出去。
她没有去看也不知道知道温晚此刻的表qíng，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真的需要彻底地安静一下，好好地把一些事想清楚。
即便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这些事最终也到底不过落得一句，剪不断理还乱。
飞快地跑到餐厅门口上了车，没有理会田恬“咱们不用先送送温晚姐吗林妍也没有来她怎么回去啊”的问题，只催促她快些开车。
或许潜意识里她在害怕温晚会追上来吧。
虽然其实她刚刚跑出来的时候根本都没听见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回到家里洗漱完就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晚上席间的那一点醉意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双人chuáng的中央，想要好好思考，却始终没办法形成清晰的思路。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之前的那些事难道不是事实吗？那么现在你又有什么好逃避的呢？在你当初找上严素的那一刻就应该有这个意识了不是吗，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傲娇给谁看呢？
另外一个声音立刻反驳，可是说到底，和严素也是什么都没发生，而且在想清楚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做了决定，虽然严素不是哪种人，但也算是冒着被封杀的危险吧？温晚她怎么能说这种话，更重要的是她到底怎么看你？你们就算在一起了，她这种态度，你们的关系会平等吗？
第三个声音适时响起，我觉得温晚也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话题正好说到那里了嘛，再说了，你和温晚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你所有的好你不是看不到吧？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莫菲心烦意乱地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把这几个声音全都赶出脑海。
她从chuáng头不远处的桌上拿过笔记本电脑开了机，想随便上网看点儿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结果毫不意外地看到铺天盖地的关于金鼎奖的消息，然后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些关于自己的争端。
网上的言论各式各样，看看就好不要在乎，更不要影响自己的状态和心qíng。
莫菲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在这样的一个深夜里，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那些带着刺的言论确实在挑战她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
她有些机械地刷新页面，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最后终于还是走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合上电脑扔到一边。
如果刚刚没有看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睡吧。
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天还是会到来。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恰好照到chuáng头柜上。
那里，放着那个jīng致的水晶奖杯。
莫菲想起颁奖典礼上的一幕，忍不住伸手过去。
水晶本应该是冰凉的，可是或许在暖气房里放得久了受到室温的侵染，此刻触手，竟让人觉得温暖。
就像它从温晚手上被递给自己时一样的，温暖。
☆、第67章
莫菲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终于睡过去了的，或许是四点，或许更晚一些。但是她醒来的时候特意看了下时间，早上六点半。
一夜没休息好加上多少有些宿醉，挣扎着从chuáng上爬起来，只觉得头痛yù裂。
拿过手机翻了翻存在里面的简易的日程表，确认了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才放心地躺了回去。从刚才就看见呼吸灯一直在闪提示着有新的未读消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微信。
从昨晚庆功的时候就没来得及再看手机了，微信里的信息图标已经变成了99，大略翻了翻基本上全都是别人发来的祝贺。
微信的页面在手机上展开的时候，莫菲的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期待看到温晚发的信息，然而在她翻遍了信息列表也没看到温晚有新的消息发过来的时候，所有的感qíng就都化成了失望，隐隐地，还有一丝惶恐和无措。
许是在她不动声色的温柔里沉溺太久，莫菲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想象，离开她身边的日子。
然而……
好半天才想起来从微信页面切换到桌面上，然后又点开了短信。
这年头还会用短信的人不多了，寥寥几条未读信息里，除了三四条话费账单之类的，剩下的一条来自严素，非常简洁的一句“迟到的肯定，恭喜。”
莫菲有些勉qiáng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昨晚的短信今天再生涩地回一句“谢谢”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于是把手机扔到一边，人也重新躺下。
只是人虽然依旧疲惫，却到底没有了睡意。
冬季的天明总是要来得晚一些，此时的房间里依旧是一片暗色，莫菲侧过头再一次看到那个水晶的奖杯，竟也显得有几分黯淡无光。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知晓自己获得提名之后，莫菲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自己有可能真的会拿到这个奖项，也不是没脑补过到时候会怎样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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