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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GL_若花辞树【完结+番外】(23)


銮舆大得很,可在里面自由地活动,坐榻迎枕,几案壶盏,应有尽有,焚着珍贵香料的博山炉,放了冰块供以消暑的鱼藻纹大瓮。
见她进来,孟脩祎只抬了抬眼,便低下头去继续看拿在手中的那道本章。
暮笙也不打扰她,自寻了个坐榻坐下,取出用以消磨时光的书本来看。她拿的是繁叔给她寻来的话本,据闻此书广在坊巷间流传,里面描绘了人人都喜读的凄美故事,过程自然是少不了各种高、cháo迭起,起承转合。倒是个打发时光的好物事。
暮笙翻开封页,一面一面的看起来,看了几页,她不禁在心中婉婉地叹息了一声,真是怕什么就会碰上什么。这书不仅说的凄美爱qíng,还是一名赶考的书生与吸收日月jīng华生长的柳树jīng的凄美爱qíng。也不知结局是喜是悲,不过这种脉络的故事,多数是以悲剧结尾。
若一人一妖始终相爱,那必会被世人分隔。可怜一点,柳树jīng说不定还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好一点,也是分离两地再不相见。若是两人不相爱,按照痴qíng总是被辜负的定律,书生多半要在高中状元后变心,被一个宰相家的千金看上,书生“迫于无奈”与她喜结连理,倒霉一点,书生兴许担心曾与柳树jīng有过的那一段耽误他的仕途,想方设法的请得道高人将其打得魂飞魄散,稍微好一点,也就是柳树jīng黯然离去,从此再也不会爱了,书生则妻贤子孝,加官进爵。
真是怎么想都让人沮丧得不得了。
暮笙没怎么看这种话本,但她曾陪母亲看过不少话本改编的戏曲。那时不过感叹可惜一句,现在轮到自己有了离奇诡异的经历后,便是满满的不甘了,妖也有qíng,也是值得被怜惜珍视,她们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凡人,又不会去害人,凭什么就要落一个或魂飞魄散或永世孤寂的结局。
她白嫩的手指紧紧捏着那本书,想着想着,就想的更深入了。说来说去,是没遇到一个良人,看过的戏曲中,书生不是薄qíng便是软弱,不是冷酷便是无能,他们弱不禁风的小肩膀不足以承载那种另类的爱qíng。
真是的,那些美艳妩媚的妖jīng们的运气也委实糟糕了点,眼神也不好,识人不明。
其实,说到底,是世人的目光。编撰这些话本的人下意识地便以为,人与妖是无法结合的。哪怕观赏这台戏的人再是可惜有qíng人无法终成眷属,他们的内心都是倾向于人与妖分离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深入人心的观念。
暮笙越想越远,冷不丁便听得耳旁有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你看的什么?”

☆、第二十六章

原本,她们是各安一隅,相安无事。
不过,当孟脩祎看完一本奏疏,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对面那人竟对着一本看来就不怎么jīng彩的话本发起呆。那张玉雪白净的小脸满是严肃,嫣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就似在与谁较真,纤细莹白的小手牢牢地抓着书,整个人都沉在一种极为入神的思索之中。
孟脩祎不禁就很奇怪,她手中的话本,她没看过。她自小就忙得很,起先是忙着生存,后面是忙着反击,再后就是争权夺势,是断断抽不出闲暇来看这种用来寄托少女旖旎闺思亦或用作解闷儿的话本的。不过,她倒是听人讲过。阿琳眼睛好的时候就喜欢看。那时候,阿舒与阿琳相依为命,而她孤军奋战,都是为那些láng子野心的庶兄庶弟所折rǔ,自然很能感同身受,说到一处去。她与阿舒一起谋划着如何一劳永逸,阿琳便喜欢缠着她们,偶尔同她说说那些话本上的离奇轶事。
都是相当无聊且不切实际的qíng、qíng、爱爱。
孟脩祎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似乎眼前这位姑娘很入迷。
真是想不出她这样的xing子竟然会喜欢。连阿琳,稍稍长大一点也不爱碰了。
难道是她手中的这本尤其引人入胜?孟脩祎出于好奇,便扬声问了一句:“你看的什么?”
暮笙正入神地沉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人发问,禁不住一颤,她抬起头来,水涟涟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小脸苍白,仿佛受到了惊吓。
孟脩祎稍一扬眉,不再发问,而是自己伸出修长的手臂从她手中直接将那本书取了过来。
“哎。”暮笙一声惊呼,都来不及阻止,那线状的书本便落到了孟脩祎手中。
孟脩祎悠然自若地翻看起来,不过须臾,她就翻到了最后,接着,暮笙便看到她将书丢回给自己,然后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不想爱卿喜好如此特别。”轻轻的语气之下覆盖着满满的嘲笑。
她哪里知道,让她沉思的不是这老生常谈、千篇一律的故事,而是她从中看到的自己。暮笙不服气道:“陛下不是臣,怎知臣之所思所想,臣看的是这书,感悟却不止于书。”
孟脩祎不由好笑:“莫非还真让你体悟出大智慧来了?”
她说这话时,疏懒地靠着靠垫,眉眼弯弯的,含着淡淡的却让人格外沉迷的笑,难得的平易近人。陛下其实并不好亲近,当她不说话的时候,周身上下便散着如山岳一般沉沉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而此时,她似乎心qíng不错,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暮笙心头微动,不禁就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鼓了鼓勇气,暮笙小心翼翼的措辞:“陛下,您刚刚看了话本,所以,您以为人与鬼魅能在一起么?”
估计从没有人拿这样奇特的话来问她。孟脩祎的神色便有一瞬间的惊诧凝滞,很快她又是泰然自若,随口便道:“哪有什么事是应不应该的。这事儿朕不曾亲历,不做评论。”
答得滴水不漏。话都开篇了,就此打住,似乎有些可惜。暮笙很快又道:“若是您能亲历呢?”这话太过大胆了,暮笙顿了顿,犹豫着换了个说法,“山jīng鬼怪魂魄,您觉得存在么?亦或是,您希望存在么?”话音一落,暮笙就恨不得将刚出口的话都吞回去,谁会希望那些在深夜中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存在!
果然,孟脩祎张口便道:“自然是……”暮笙便有一种果然故此的沮丧感,然而,不及说出答案,孟脩祎却忽然顿住了,原本洋溢着松快轻笑的神色倏然间恍惚起来,她合上微启的双唇,似乎在瞬间陷入沉思之中。
暮笙觉得不知怎么,自己的身体都僵硬起来,她勉qiáng开口,语气都是死板僵直:“陛下……”
随着她这声轻唤,孟脩祎回过神来,她缓缓转向暮笙,那幽深的目光如暗夜一般凝邃深沉,暮笙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在这双锐利敏感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孟脩祎笑了一下,迟疑着,万分慎重地道:“朕……、朕并不在意……”本是一个无稽之谈,她却答得格外郑重。
暮笙顿时屏住呼吸。
话一开口,要接下去就容易得多了,孟脩祎言辞顺畅:“朕并不在意那些是不是当真存在。想来,若他们真在这世上,也是天理循环之果,总有他们的道理,若没有,便是人臆想出来的,是为,寄托一个美好的念想吧。”
暮笙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由一愣,怔怔的问:“美好的念想?”
孟脩祎已恢复如常,她随意地点了下头,一脸讥嘲地道:“是啊,你看你拿的那话本儿,里面的柳树jīng美貌妖娆,品xing高洁,还难得的善良温柔,可不就是美好的念想?朕估摸着写这话本儿的人,定是个qíng场失意的潦倒书生,只能寄托虚幻,借以自、慰。”
又在嘲笑她品味低下了,暮笙嘴硬:“总有人爱看的,陛下您不喜欢,不代表旁人也不喜欢。”
孟脩祎深以为然,目含深意的望着她。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暮笙恼羞成怒:“臣是为那些喜欢这书的人辩解。”
“嗯,朕知道。”孟脩祎很配合的点头,“你不就是么?”
暮笙:“……”再也没办法好好玩耍了!
佳人生气了,板着小脸坐得远远的,整个人都散发出冷冰冰的气质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与皇帝陛下勿近”。
可惜,此去离宫,路途遥远,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就太无聊了。孟脩祎重新拿起奏本,口道:“渴。”
暮笙装作听不到。
孟脩祎重复:“朕渴,朕要喝水。”
毕竟是皇帝,不能违拗她的旨意。暮笙不qíng不愿地起身,到一旁的茶几边,将壶中的凉茶倾出一盏,銮舆平稳得很,无丝毫颠簸,车上的茶几壶盏都稳稳地安放,如在平地。暮笙捧起茶盏,双手奉到皇帝跟前。
美人薄愠的样子也甚是赏心悦目。孟脩祎心qíng愉快地欣赏了一会儿暮笙被压迫的样子,满意地接过杯盏,少少饮了一口,道:“这是朕让御茶坊照卿家给的方子煮的,卿也试试,看他们配方可对。”
她这么一说,暮笙觉得自己的确是渴了,便给自己倒了一盏,喝一口,清凉解暑,回甘无穷。在炎炎夏日,这样一杯茶饮尽,带来一身舒凉。暮笙的嘴畔便有了一弯浅浅的笑弧。
孟脩祎暗暗摇了摇头,一杯凉茶就能让她这样放开心怀,真是个纯粹又好哄的姑娘。孟脩祎笑笑,感觉她是不生气了,便又低头看起奏本来。
暮笙本来也没生气,只是口舌上落了下风的不服气,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能思量孟脩祎的那番话中的深意了。
能肯定的是陛下对那些颇具奇幻色彩的鬼怪之说是不反感的,虽说她口气之中多有讥讽,但也看得出,她认为但凡存在便有它存在的理由,她并没有流露出那种斥鬼神为荒唐之说的厌憎。暮笙顿时心绪辽阔,舒畅不已,她望向孟脩祎,孟脩祎正低着头,神色认真地批阅奏本。
她穿着月白的燕服,因今日出行,甚为郑重,衣上暗绣团龙斓纹,哪怕再惬意不过的斜靠在靠垫上,都无法遮掩她通身的高华气派。
暮笙猛然间想到,陛下从未与她提过在她当上太女之前是什么样的,那回被刺客追杀,重伤倒地差点xing命不保又是怎么回事。哪怕还是裴昭的时候,陛下都从未跟她提过那段在禁宫一隅无人问津的漫长岁月。她所知的只是从众人皆知的那些事qíng中推测出的一个五殿下的睿智隐忍的形象。
原来哪怕做过最亲密的事,她们还是不那么了解对方的。
幸好,还有机会。
暮笙这一想就有些深入了。她素来乐观,想到能重活一世,让她看到陛下压抑隐忍的思念,让她慢慢放下了心防,让她逐渐沦陷,便是上苍最好的恩赐,其他的困难,总是能设法破解的。故而,虽然孟脩祎并没有说出她是否能接受人与鬼魅相爱,暮笙也不曾失望。
圣驾在临近夜幕。
甘泉宫建在一座连绵不尽的群山之间,宫宇似乎完全融入这片山脉,绵绵不绝。山明水秀之中,本是瑰丽宏伟、格局严谨的宫殿,仿佛也如江畔垂钓的渔翁一般,野趣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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