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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缘GL_若花辞树【完结+番外】(37)


还记得当日,陛下听闻海定已死的消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不曾想她竟如此迅速地利用海定之死发起反击。
朝野内外谁不知海定状告何人?那“jian佞”的大帽子便严丝合fèng地套在了裴伯安的头上,江南堤坝被毁自然也是他的手笔,无需再找什么证据,忠臣义士的舍生成仁已让百姓们在心中认定裴伯安为jian佞之流。到时候,淮安君再参劾裴伯安,便是众望所归,没有人会觉得裴伯安无辜。
在颓势尽显之时还能竭力扭转局面,暮笙不得不赞叹一句,真是小看了陛下。
夜色宁静,窗外松涛悦耳,暮笙在纸笺上落下最后一字,便搁下笔,拿起纸通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放在书案上任其墨gān。
外有叩门之声传来,暮笙看了看桌上的沙漏,起身行至门边,问道:“何人叩门?”
外面有片刻的寂静,过了一会儿,那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如穿越了千山万水传到她的耳边:“是朕。”
暮笙心头一颤,忙打开门,就见孟脩祎裹着一层披风,孤身站在门外。门一打开,室内灯火流泻,照在孟脩祎的身上,照出她笔直的身形,与yīn影底下俊秀的容颜。暮笙忙伸手拉了她进来,一面口道:“陛下怎么来了?”一面摸了摸她的手,感觉并不算凉,才放下心来。
孟脩祎任她动作,一点也不认生地走进内室,脱下披风,还不忘玩笑:“这么关心朕?怕朕受凉?”
暮笙接过她的披风挂好,懒得理会她的满口胡言。孟脩祎倒也不在意,径直坐到榻上,向后一仰,便躺倒了。
“真是累,唯有出了那孤冷的深宫,才能让朕得到片刻喘息之机。”孟脩祎闭上眼,口中喃喃道。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底的青黑似乎比上回见时更加浓重,知她累得很,不但要在朝上与群臣斗智斗勇,下了朝,还要批阅奏折要深夜,难得睡一个完整的觉,纵是如此,偶尔还要遭大臣为难。
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尤其是要当一个好皇帝,更不能随心所yù。
暮笙看着那在榻上的身影,只觉得陛下似乎消瘦了。
孟脩祎说完,转过头来看暮笙,见她远远的站着,也不靠近也不后退,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不禁好笑,招招手道:“过来。”
暮笙听话地走了过去,刚到榻边,便被皇帝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拉,暮笙站立不稳,低呼一声,跌倒在孟脩祎的身上。
“陛下!”暮笙惊魂甫定,不由怒斥道。
皇帝却是充耳不闻,还伸手摸了摸她光滑的下巴,一脸赞叹:“美人薄怒的模样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暮笙扭头,不想看她这副死样。
孟脩祎可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硬生生捏着暮笙的下巴,bī着她转回头来与她对视。暮笙终于无奈道:“深夜跑来,就是为捉弄臣?”
孟脩祎点头:“不错。”
暮笙:“……”
“还要抱着你睡觉。”孟脩祎说罢一伸双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放在以前,暮笙定娇羞挣扎,到此时,她们两qíng相悦,又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紧紧的拥抱只会让她觉得温暖与安心。
过窗而入的清风chuī动帷幕,窗外清越的松涛已不再入耳。孟脩祎心中满是安宁。
“陛下,你在想什么?”暮笙抬头,将下巴抵在孟脩祎的锁骨上。
“什么也没想。”孟脩祎闭着眼,说道。暮笙便伸手抚摸她的颈,接着是她如玉般雕琢jīng致的下巴,再后是她的唇。孟脩祎张口将那调皮的手指咬住,含在口中,灵巧的舌头并不放过这等能够一亲芳泽的机会,顺着她的指腹,轻轻地舔弄。
暮笙双颊微红,忙抽了回来,握成一个小拳头,简直不知放哪儿才好。知她脸皮薄,孟脩祎不再捉弄她,轻笑道:“有墨的香味,你适才在写字?”
暮笙忙应了:“正是。”
“写什么?”
暮笙略有些迟疑,看了看孟脩祎的脸色,方道:“海公的祭文。户部尚书卢大人令臣撰写。”
孟脩祎一愣,道:“你与卢平相识?”暮笙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写篇祭文倒是不难,只是,卢平怎会寻她来写?这等名扬海内的盛事,不该寻个德高望重的大儒来对?
“之前,只在陛下殿外匆匆见过一面。”暮笙回道。
孟脩祎想了想,轻松地笑道:“卢平看着忠厚老实,实则满腹算计,他让你写,你就写,写得好,必能扬名,这与你有好处。”
暮笙也是考虑到卢平向来拥簇陛下,且她敬慕海公,能为他撰写祭文,聊表敬重之qíng,实在是件已不容易之事。
话题已涉及海定,暮笙想了想,看了眼孟脩祎平静如水的神色,道:“海公他究竟……”海定究竟是怎么死的,朝廷一直未有定论,旁人不知,皇帝定是知道。
孟脩祎知道她要说什么,睁开眼,目光不知望向何处,良久,她答非所问道:“海定必须死。”是谁下的手并不重要,是自杀还是他杀亦不要紧,要紧的是谁能抓住海定之死,作一篇大文章。事实证明,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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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笙胸口剧烈地跳动,仿佛摸见了什么惊天秘闻。
孟脩祎深吸口气,拍拍她的手道:“你不必难过,海定死得其所。待事qíng都定下来,朕会为他追谥,还他应得的荣誉。”
她没有义愤填膺,亦不灰心丧气,只是十分平和的语气,好似再自然不过。
一直以为自己熟膺官场宦海的暮笙,只觉得直到今夜,她才摸到黑暗的一隅,那是一个全新的天地,满是算计与杀戮,没有对或错,唯有胜者为王。她看着孟脩祎,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只觉得浑身发凉。

☆、第四十三章

孟脩祎来的本就晚,眯不了多久,便又要拖着疲累的身子起身。暮笙的心中有些乱糟糟的,见她半眯着眼,耷拉着唇角,一看就是没睡够的模样,却又心疼她。取了她厚实的披风给她披上,又绕到她身前,一面替她系上,一面又责怪道:“本就没几个时辰能歇,又何必非要跑来。”
孟脩祎正困着,又听得她絮絮叨叨,起先还自顾打瞌睡,过一会儿,见暮笙仍在念叨,就凑到她面前,对着那张张合合的小嘴儿啃了一口,然后偷笑着跑开去,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连瞌睡都去了大半。
暮笙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实在不知说她什么好。看着孟脩祎出了门去,忙又跟了过去,生怕被哪个仆人见了,将皇帝作了贼来抓。
外面天还黑着,山野路不平,骑马怕会失足,孟脩祎便坐了轿子。此时门外早已停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那轿夫见她出来,忙弯身掀起了轿帘。孟脩祎止了步子,回头看了看暮笙,唇边扬起一个慵懒的笑,道:“不然你就随我一道入宫去?横竖也睡不了一个时辰了。”
星光底下,她站在并不远的地方,回过头来,对站在台阶上的暮笙,好似漫不经心地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仍然还是许多年前被她救回裴家园池的那个五殿下,习惯了用漫不经心的外表去掩饰她真实的心意,用惫懒疏散的行为去遮掩她的雄心壮志,用毫不迟疑的手段去达成她的目的。
暮笙忽然便有些释怀。
孟脩祎见她只是微微噙着抹笑意看她,并不回话,便啧了一声:“瞧你为难的。罢了,朕走了。”
她说罢,果真不迟疑,转过身便进了轿子。
此番避暑避得委实久了些,再不走,便要在甘泉宫过冬了,皇帝终于下诏回京。
回程中,暮笙便不肯上那銮车了,跑去与她的那群同僚一道骑马,待到京城,入了禁宫,又去看孟幼琳如何。待到最后才是去了含风殿。孟脩祎免不了又冷着脸埋怨了她两句,拐弯抹角地说她没将她放心上。暮笙知她xing子,便随她说着,只温声小意地哄了她笑。
此时赈灾之事已完成一半,许多背井离乡的灾民也重返故土。得到孟幼舒亲笔奏疏详细讲述各地灾qíng后,孟脩祎下诏免去部分受灾严重的郡县两年赋税,到第三年,也减去三成,其他郡县,亦视实qíng予以减免。
诏书一下,江南百姓无不高呼万岁。受灾颇重的海宁县百姓,也终于闻得他们县令大人上京为他们讨说法,却叫jian人害死了,那jian人竟是何人也传的人尽皆知。海宁县百姓与其他郡县百姓一同,上了万民血书,高呼海公之冤。
那血书送到京城,朝野震惊。
皇帝负手站在殿上,令四名内侍各执一角,将那血书展开。上面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一个淳朴的百姓,她定定看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转头与麦荣恩道:“密诏淮安君,江南民愤已起,敌方必自乱阵脚,令她迅速查明,不可再拖!”
麦荣恩低首应诺,立即去一旁的书案上拟诏。
皇帝前去甘泉宫避暑,有一批大臣是留守京师的,其中便有裴伯安三子裴绍。当初听闻海定当殿状告他父亲,他固然恼怒,过不得多时便听闻海定在狱中叫人害死了,他还快意过一阵,颇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霸气,待到见着如今因海定之死引起的诸多不利,连同他都在崇文馆让同僚们yīn阳怪气地讥讽过数回。
裴绍这才觉着,他家此番犯了天下万民的忌讳。故而,哪怕惧着父亲威严,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父亲何必杀了他,弄得越发不好收拾。”
裴伯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讥嘲道:“你当大理寺中唯有那任旭忠心不二?”
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裴绍一时不解其意,愣愣的不说话。
裴伯安看他这副模样便心烦的很,心中再度怨恨裴昭的母亲,若非狄氏不贤,他之爱子能与裴谌一般好好养大,自小便教着待人接物,又何致这般钝!
这会儿已是将近子时,裴伯安管教裴绍颇严,即便他中了状元,也未松懈他的功课,不时还与他说些朝廷上的事,让他多长几个心眼。如此谆谆教诲,百般计较,比起枉死的裴昭与有家归不得的裴谌,仿佛唯有这裴绍才是他亲生的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裴绍方迟缓地琢磨出裴伯安话中之意,当即惊得说不出话来。见他总算转过弯来,裴伯安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神在昏huáng的灯光下平静如水:“善人是做不成好皇帝的。这般看来,说不准真要出一位千古明君。”
那与他云淡风轻的语调截然相反的话语让裴绍心惊不已,他慢慢眨了下眼,gān巴巴道:“如此,父亲大业,恐多坎坷。”
这样就怕了?裴伯安兴味索然地看了他一眼,见儿子面上颇多不安,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有何可惧?纵使不成,为父也必保你无虞。”
父亲那看似关切的话里暗含失望,裴绍忙镇定下来,坚定而恳切道:“儿岂敢独活,必与父亲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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