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的肩膀肉眼可见的一颤,从楚嬷嬷的手中接手了那个盒子,打开它。
内里是两根干枯的树枝,一颗黑豆,一段不只何物的东西,垫底的还有一封书信。
宣城记得这些东西,是一直放在舒殿合驸马邸书房桌上的木盒里的,只是她不知……
记忆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仅就着眼前所剩无几的物件,拼凑出了它原该有的模样。
宣城已经干涸的眼泪,忽然又盈满了眼眶,这些东西她竟然还留着。
楚嬷嬷应声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来到宣城的面前。
“如有来生,无论你我是何模样,臣都会义无反顾再次走到公主的身边去。”
纸笺上只写着这么一句话,可每一个字都直击在宣城的心头。
是料到换血的事,早晚会被她知道,所以才留了这么一句话?
宣城喃喃道:“什么来生,今生亏欠我的东西,就必须今生还!”随后忿然撕掉眼前的纸张和送回的休书。
太子对她说:“父皇早就不是过去的父皇了……”
苏问宁对她说:“没有力量也要保护的人……”
宣城伸出手去,握住放在面前的长剑剑柄,手中的剑似有万斤重,令她手臂微微颤抖,她绷紧了牙关,终究是将剑带着寒光一寸一寸拔出了鞘。
面对如狼似虎的大臣,她不曾怕过,面对阴狠毒辣的九哥,她不曾怕过,同为女子,她能做到的事,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宣城打定主意,令人将她留在公主府上的哑仆唤到了书房里。
公主府当夜请了太医入府,太医离开后,第二天便欢天喜地地入宫报喜讯。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主有孕了!”太医跪在阶前,喜气洋洋的禀报道。
彼时吕蒙正在阅览奏折,闻言一愣,不敢相信道:“你再说一遍。”
“公主有孕了!”
吕蒙这回听的清清楚楚,却仍旧不相信。这个时间点,事情发生的太过巧了一些,宣城一向鬼主意多,是不是想借此为借口,让自己放了舒殿合?
左淮见状,代他发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太医没有主意到吕蒙的神情变化,自顾自的说道:“昨夜公主在公主府突然晕倒过去,公主府的嬷嬷就唤微臣入府为公主诊治。
微臣到了之后,便为公主请了脉。公主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显然是有喜之兆。
又是公主近来食欲不振,常常作呕,更是为佐证!”
“你可把准了?不要让皇上空欢喜一场。”左淮敲打道。
太医连连说道:“微臣不敢!”
吕蒙瞧他说的吕蒙瞧他说的言之凿凿,不像是和人串通好了的,于是问道:“公主怀孕几月了?是男是女?”
太医不假思索道:“依微臣之所察,公主应怀胎一月有余了。如今月份还小,尚辨不出是男是女。”
“孩子和母亲都可还健康?”吕蒙挑了挑眉头,又问道。
他想到了半个月前宣城跪在雪地里给舒慎求情的事。
“皇上放心,公主和腹中胎儿都很好。”
吕蒙给太医布了赏赐之后,便令他退下,脸上毫无喜色,耐人寻味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这事若是发生在以前,他定然会高兴,但是现在孩子的父亲却成了罪臣,他身上流淌的血也不再是干净的,留着何用?
左淮从皇上的话里听出了骇人的寒意,立马转圜道:“可他毕竟是公主的亲生骨肉。”
他怕皇上会暗中令太医打掉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又不能戳破皇上的意思,只能拐弯抹角的劝阻。
吕蒙不置可否,命道:“你再派个太医去公主府瞧瞧,确认公主是否有孕。然后……”
他一沉吟,道:“倘若是真的,就请怀阳长公主替朕去看望一下她吧。
公主孕中所需的一应补品,都从宫中拿去。”
之前她为舒慎求情的事,自己余怒未消,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
但又因为宣城第一次做母亲,不想让她感到自己对她怀孕的事太冷漠,所以就让她的姑姑去代他看望看望她,距离不近不远,刚刚正好。
左淮听出了皇上还是心疼公主的,料想应该不会对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暗中松了一口气,应喏而去。
怀孕是假,宣城弄出这件事来,想让吕蒙心软有之,但最大的目的却是想借此见到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她的姑姑,怀阳长公主。
这年的春日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才过了春分,天气便暖和了起来。
公主府花园中的花花草草含苞欲放,新叶徐徐展开,广池中被冻了一个冬天的游鱼,也开始摆着长尾出来嬉戏,院墙外各式各样的纸鸢飘浮在蓝天中,不时有春燕衔草飞入檐下。
往年这时候,宣城看到这纸鸢,估计早就按耐不住自己了,而此时她却没有丝毫玩乐的心思
在公主府焦急等了几天之后,她终于见到自己想见的姑姑。
近三年过去,她的姑姑怀阳长公主还是像她当初新婚上门拜访时一样年轻,鬓发依旧黝黑发亮,岁月仿佛格外宠爱她,只是在眼角添了几丝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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