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说话,但不敢破坏招灵,就后撤一步,把空间让渡给赵神婆。
赵神婆从小箱子里翻出了一截头发,你问过她怎么还留着钱姥的头发,赵神婆说这是做这行的习惯,人走了,总要留点头发指甲,或许以后徒弟后人还要用到。
赵神婆喃喃着,一字一字地念诵钱姥的全名和八字,手中握着一支毛笔,将一张红纸压在朋友背上,一边念,一边轻轻地写下来。那红纸似乎不大透,墨水没有沾到朋友身上。
朋友的表情很严肃,也有些不可避免的惊慌,所以她一直看着你,尽力对你微笑,你也勉强扬起嘴角,对她露出笑容。
“归来!归来!”赵神婆低唤,声音渐渐高起来,“归来!归来——!”
这一张红纸叠着一张黄纸,赵神婆举起其中一只香烛,一路走到门边,在门边点燃了红纸黄纸,她一面说着归来,一面从门口,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到桌边。诡异的是,那两张纸也不大,竟然还没有烧尽。
赵神婆一路走到朋友面前,沉声道:“归来!”
她手指一弹,那簇火苗一下坠入朋友手中的碗里,落入清水,“呲”的一声,升起一小屡青烟。
“用血引路。”赵神婆道,朋友哆嗦了一下,还是勉强抬起脸,赵神婆指间夹着一根针,轻轻在她眉心挑了一下,你险些叫出来,还是立即捂住自己的嘴。
一滴血落进了碗里。
“钱姥,归来否?”赵神婆对着自己手里的那绺头发问。
那绺头发突然自燃起来。
赵神婆似乎感觉不到灼痛,面无表情,手轻轻一翻,头发落入清水中,很快就不合常理地化为一撮细灰。
“喝下去。”她说。
朋友又看了你一眼,似乎要从这一眼里汲取无穷无尽的勇气,然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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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安静。
烛火忽明忽暗,你几乎忘记了呼吸。
突然间,你听见了模糊的嘶哑的声音,荷荷的。你意识到这来源于朋友的喉咙里。
赵神婆推了你一把:“三个问题,现在问。”
太怪异了,太异常了,太不可理喻了。
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你最熟悉的朋友,你暗恋的女孩子,但此刻你却觉得如此陌生。朋友古怪地抬着头,双眼几乎全是眼白,好像一只死鱼一样,她的咽喉里出现沙哑的荷荷声,敲击着你的鼓膜。你往她面前走了几步,方刚让你感到动心的洗发水香味已经被一种混杂着土腥味的死气覆盖,是的,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已经不是朋友了,而是钱姥,从地下被招回的死者。
“快点问啊。”赵神婆催促着你。
尽管已经经历过招灵,但此刻你才感到了真正的超自然的存在,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协调。你呆滞地看着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思维——清醒点,朋友是为你招灵上身的,不能浪费哪怕一秒,不能让她的意识被扔到一个不知所谓的角落哪怕多一秒。
你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张开嘴,问了第一个问题:“当年,你和我爷爷做了什么?”
那古怪的力量操纵着年轻女孩的声带发出了老人的声音。
“你爷爷……请我…中止奉请阴神……仪式…失败……祂看见了我……你爷爷没有……死…但是我被……作为警告……土里好冷……”
仪式失败了,钱姥被杀死。这没有超过你和朋友的猜测,不过阴神放过你爷爷的做法让你再一次感到了祂对你们这一家不正常的重视。你爸爸的长寿,凄惨的太公和爷爷的死,异常的仪式,被捣毁的河神祠,怪异的蛇佛牌……
说起来,从头到尾,这个阴神一直都在借用,借用地藏王菩萨的神像作为形象,借用小动物的死,借用孝子孝女的心……借用……一个简单的猜测出现在你脑海中——
会不会……这个仪式从头到尾,借寿的人都不是你们呢?
赵神婆提醒:“第二个问题。”
你的声音变得激动了:“阴神会需要借寿吗?阴神可能会需要借寿吗?可能中止吗?”
“……”朋友——不,是钱姥。钱姥似乎沉默了片刻,“我有想过…仪式…为什么失败……如果真是那样……不是借寿…骗了你们,骗了所有人——这是盗寿。”
你的脑子嗡了一声。像是最糟的结果也落地成真,你的脸色惨白一片,既有种惊惧,惊惧这个从1940开始持续了八十年的谎言,又有种理所应当的麻木的安心。
过了很久,你感到赵神婆又在推你,你终于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很坚定地问:“要怎么杀了祂?”
钱姥似乎发出了含混的声音。是笑声吗?是嘲笑吗?是欣慰吗?不明白了,你只能听着钱姥缩在你朋友的身体里,带着沙哑笑声说:“我……死前也是…十天……我不想就这么死了……我的钻研…学问……就在我的……坟里。”
三个问题结束了。
赵神婆猛地举起香烛,对准朋友的脸,用力喊道:“客行!客行!”
朋友抽搐了一下,好像被电到的小动物,随后猛地闭上眼睛往后倒去,你赶紧扶住了她。
死气消失了。
她回来了。
“在我师傅的坟里……”赵神婆哆嗦着说,表情复杂,最终狠下心来,“今晚我们就去…今晚我们就去……下午人多眼杂,今晚就去……不能耽搁了…今晚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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