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身是人,半身是树根,乍一看就像蛇妖。
容离退了一步,看见华夙五指一抓,将萝瑕抓了过来。
萝瑕目眦欲裂,腰下树根疯长,却从窗棂上缩回,欲将脚下木板捅穿。
华夙只一张口,便见浓黑鬼气自萝瑕身上升起。
这藤萝鬼面容扭曲,变出了好几张被她吞吃的脸,可不论怎样都挣不脱,鬼气也要被吸干了。
随后……她扭曲的魂被拉拽着,硬生生被华夙吸入腹中,原身陡然化作青烟消散,不像凡人,死后还能余下一具尸。
容离愣住了,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华夙生吞鬼魂,干脆利落,甚至还嚼了几下。
华夙一啧,手中长索化作鬼气,如烟缕般附回她身。
“难吃。”
容离没吭声,原来这鬼并非不会此等修炼之法,只是不屑。
华夙抬手,用劲地抹了一下干净的嘴角,好似上边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侧头朝她看去,“怕了?”
容离摇头,无甚好怕的。
华夙把唇角给擦红了,“是我大意了,没料到慎渡竟还在鬼市安了眼,现下一想,他未将敲竹鬼接去苍冥城,想必就是要引我前去,可惜,他们也没料到,我修为竟恢复得这么快。”
她弯腰拎起地上那折了翼的白骨鸮,刚想将其烧了,忽地一顿。
“怎么?”容离皱眉。
华夙用食指划开了白骨鸮的颅骨,勾出了一缕残魂。她一哂,“没被吃干净。”
容离:“是先前那只鸟?”
华夙颔首,把用来养魂的小瓷瓶拿了出来,将这残魂塞了进去。
瓶中先前还装着一道士,木塞打开的一瞬,道士在瓶里说:“大人,是要放我出去了么?”
殊不知,不但没放,还给他找了个伴。
容离心不安,“我不该去买那个香囊的。”
华夙拉住她的手,“不知那剥皮鬼如何了,若其泯灭,到时孤岑去取皮,怕是要陷入囹圄,我还不知孤岑取皮做什么,莫非想回苍冥城?”
角落里的小剥皮探出个头,正要换新皮的手忽地一顿。
容离一愣:“那卖布的也是剥皮鬼?”
华夙颔首:“我早年收下的一只老剥皮,剥皮鬼若被养得好,便能与寻常鬼怪无异,还会懂悲怒,知欣喜。”
小剥皮把手里那张犬儿皮收了回去,莫名觉得主子应当更喜欢它现下这身牡丹衣。
容离皱着眉头,“那咱们往哪儿去,还要躲么。”
华夙冷笑,“躲什么躲,只要来的不是洞衡君,他们便奈何不了我。孤岑是个机灵的,没这么容易受骗,但这回怕是得亲自去找浇灵墨了,耽搁不得了。”
容离没听明白,这怎么又和她扯上关系了,难道她还是洞衡君的时候,有什么法器或咒语是专克此鬼的?
“那洞衡君难不成还专克你。”她讷讷道。
华夙睨了过来,朝她手中画祟扫了一眼,“若再遇上,定不会再栽她手里。”
容离怏怏眨眼,“指不定有什么误会。”
华夙皱眉,“你又替她辩解。”
“我没有。”容离心想,她当真不是在辩解,是想澄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她若是洞衡,必不会去害一只素不相识的鬼,更何况她当洞衡君的时候,连七情六欲都不曾有。
屋外黑鸦鸦一片,已至四更,凡人睡得正熟。
现下是一点旖旎也不剩,且不说方才华夙还生吞了个魂,容离是一点也不想亲她了。
容离讷讷:“咱们要怎么找那浇灵墨,孤岑若打听到今夜之事,未必还会去鬼市取皮。”
她的手还被华夙拉着,话音刚落,手臂便被牵起。
容离迷蒙地抬着手,“要用画祟?”
华夙烦得直皱眉头,“本不想这么做的,现下别无他法了。”
“要怎么?”容离想不通,这笔莫非还能画个浇灵墨出来?
华夙把她拉到桌边坐着,“我怎么说你便怎么做。”
容离坐下,捏着画祟不知所措。
华夙扯下发上银簪,那簪子上吊着几只同株铃,摇摇晃晃的,就是不响。
“拿着,用银簪将画祟斩断,从里边挖出一段墨芯来。”
容离猛一扭头,“斩断?”
“无妨,它会自个儿长好,你照做便是。”华夙淡声。
容离握起银簪,这簪子凉得好似冰锥,冻得她掌心没了知觉。
华夙转开眼,不动声色。
容离不知该如何下手,吞咽了一下,才将银簪当作刀用,朝画祟中间猛划了几下。
坐在边上的大鬼轻轻嘶了一声。
容离一顿,心想方才萝瑕在时,华夙一直占着上风,哪有受什么伤。
“犹豫什么,使不上劲了?”华夙冷不丁开口。
容离摇头,眼悄悄往华夙身上斜,握着簪子又划了几下,簪子才陷进去了点儿。
这竹料当真硬,划了许久才划出了浅浅一道痕。
容离紧握着簪子一头,掌心硌着几只银铃,有点疼,“当真能切开么?”
“能。”华夙惜字如金。
容离紧皱眉头,腕骨颤巍巍的,猛一使劲,将画祟给切成了两段。
画祟断开的那一瞬,墨烟如水般漫了出来,墨汁飞溅。
容离手上脸上沾了几点墨汁,她错愕垂眼,捧起了其中半段画祟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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