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栽、苏合、胡薇、如眉等人纷纷获得女皇特许,可以站在最近处观看这场盛大的表演。云栽当场拍得手都麻了,嗓子也快喊哑了,都不足以尽述场面的壮观,苏合则是一面叫好一面抹眼泪。
彼时,三十七岁的女皇高坐在城楼上,一身雍容华服,竟比旁边二十七岁的侍女还要年轻貌美。外国使臣们觐见时纷纷纳罕,没想到开创了玉瑞万国来朝盛世局面的女皇竟会如此年轻。代表蓝阙前来祝贺的蓝棉杲,一嘴嚷着活见鬼,一嘴嚷着不公平,连讲精心准备的鬼故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庆典刚刚结束,凉月就来奏报,“陛下,康德公主回京了。”
李靖梣神情微微一滞,托茶的手晃了一下,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表示知道了。
凉月又低声道:“康德公主想要求见陛下。”怕她拒绝,他含泪解释道:“太医说,康德公主病势沉重,也许就在这几日了。”
李靖梣闻言,手中茶碗掉在了桌上,淹了几份重要的奏折,她一面慌乱地擦着奏折上的水渍,一面低声抱怨着什么,最后纸上的字却是越擦越黑,即便晾干也无济于事了。
她沮丧地垂了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来报我?”
“周家说,是二公主不让通报的。她背上的伤一直就没好,这些年又郁积在心,所以才……”凉月面上全是惋惜和悲痛。
“备车。”
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她躺在床上轻轻合着眼皮,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她抖着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等了一宿又是一宿。
一日,她的头发终于被触动了。她猛的抬起头来,眼睑下印了两片深深的黛青,“黛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太医说,你的病马上就会好了,不用担心知道吗?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提起地上的笼子,给她端到床头来看。只见用铁丝网密密扎起的兽笼里正关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它的眼睛像黑曜石一般漂亮,却带着锋利的刺,谨慎不安地盯着她。
李靖梣试图把它逗弄起来,来换取李靖樨的开心。但那狐狸却很不给面子地趴着一动不动,时不时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似乎无精打采。
李靖樨迷怔地望着白狐,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地流泪。
“怎么了?”
李靖樨没说话,挣扎着爬起来,拿过兽笼,挑开锁扣,一把掀开了笼子的闸门。瞬间,那无精打采的白狐一骨碌爬起来,从闸门处迅速钻了出去,跃下床头,倏的一下便消失在了门外。
李靖梣吃惊地看着,却没有阻止,任由它跑了出去,自此行影全无。
李靖樨脱力似的倒在床上,凝望着白狐离开的方向,静静流泪。
李靖梣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别哭了,跑了就跑了,这样你心里就能放下了,是不是?”
她却摇摇头,“我放不下。当年你为什么要杀害父皇?”
李靖梣叹了口气,坦诚道:“我并没有杀父皇。杀他的人是姑姑。”
李靖樨忽然扭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眼底有很深很深的不解和惶然。
李靖梣慢慢讲给她听,“当年程太后在收养父皇后,其实又生下过一个皇子,只是活了三岁便意外夭折了。我不知道姑姑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一定要取父皇性命,但是我猜,应该和此事有关。”
“你是说,是父皇……”
李靖梣摇摇头:“我不知道。上一辈的事,实在太久远了,小皇子的惨死,父皇的分裂,如今,都已经成了未解之谜。因为岑杙的死,因为你的误会,我曾经对你说过很多伤人的话,这是我不对,但是从今以后,我们这一辈,我们下一辈,就不要为此耿耿于怀了好吗?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李靖樨忽然伏在床上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李靖梣亦是泪流满面,将她托起来,被子包着裹在怀里轻轻哄着,一如小时候那般,给她唱她小时候最爱听的歌谣。并且承诺:“绯鲤和黛鲸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李靖樨哭的满脸泪水,倒在她的怀里,咽了最后一句话,“姐姐,那双眼睛,不是岑杙的。”
巨大的悲痛像很多年前一样,带着凶猛的浪涌,狠狠地袭击了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李靖梣在大喜和大悲的双重刺激下,完全失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无力地摊倒在了床头,大脑放空了很久,才想起来扑到床前挽留她另一个刻骨铭心的至亲,“黛鲸!黛鲸!来人哪!快来人!”
这是李靖梣寻访的最后一处宅院。在西北戈壁中,很多人家里都种胡杨,从墙外就能看到高出墙头的胡杨树,一棵一棵造型都很奇怪,光秃秃的枝干往不同方向扭曲着伸展着,就像群魔乱舞。
它的出现非常的另类,几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墙里遍种云杉,一棵棵高耸入云。像一处诡秘的森林,只不过被砖墙界隔了。
“康德公主名下的宅子,只剩这一处了。这一处也最僻静,方圆十里都没有人,不过,康德公主倒是时常来这里小住。”西北周府的管家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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