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苏卿禾手肘搭在大理石台面上，身子往前倾了倾：“可是我并不是随时准备纠错的老师，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闻声，沐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颅腔内倏地炸开，整个人由内向外地感受到一股冲击感。
但是震撼之余，她对这份冲击感又是不排斥的。
“我真的是这样的吗？”好半天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卿禾重重地点点头，语气端得尽量轻柔：“你是。”
听罢，沐野不由又是一阵恍惚。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自己的这个表现大概率是受到汪洋的影响。以往她不论说什么，听到汪洋的耳朵里总会被误会成别的意思。
到了最后，除了收获一顿歇斯底里的指责外别无所得。
“以后我会试着直接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给你听的。”沐野缓了缓又答，声音里添了几分坚定。
苏卿禾笑了笑，不置可否，抬手夹了一根熟了的青菜放到沐野的碗里。
“你先尝尝这个菜好不好吃。”
沐野愣了愣，看着碗里多出的青菜，不明白为什么跳到了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筷子。
鲜嫩的青菜周身包裹着一层汤汁，已被烫得松软。一口下去，如同嗅了一口春夏时节的微风，将春天的生机与夏日的热烈一同送到了胃里。
“很好吃。”她将口中咀嚼的食物咽下去，颇为满意地抬起头。
见状，苏卿禾又是一阵笑，颇为激动地拍了拍手：“真棒！你看你现在不就已经成功地走出第一步了吗？多好。”
“你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沐野禁不住一扬唇。
“不。”苏卿禾得意地一挑眉，“我只是在很认真地哄我的女朋友而已。”
话音一落，沐野怔了一瞬的同时，面上又涌上一层赧意，一时无言。
末了，干脆抿了抿嘴，径直低下头吃东西。
见状，苏卿禾单手托着下巴，不由将之前那个“不像沐野”的念头挥离了脑袋。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她之所以会跳出这样的念头，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真切地了解过沐野。
想到这儿，她看向沐野的双眸动了动，心里不由更好奇了。
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她惊喜的地方。
真是期待呢。
*
吃完饭后，两人便手牵手在商场里散步加消食。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商场内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时不时地就有那么几束好奇的目光落到两人的身上，而每当这个时候，苏卿禾就会颇为自得地挺了挺脊背，傲娇地将每一束目光怼回去。
尤其是那几个直勾勾地盯着沐野的人。
“你今天不上班吗？”
冷不丁听到说话声，苏卿禾凶狠的目光紧急收回，偏头轻声问：“什么？我没听清。”
“你今天不上班吗？”沐野便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上班时间很自由，把事情安排好就可以，不用全天待在那里。有问题他们会联系我的。”
沐野理解地点点头。
正答着，左侧口袋里的手机就是不合时宜地一震。
苏卿禾瞟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秘书”二字，有些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苏总，光伏公司来了人，说是我们发过去的方案有很大的问题，催着要见您。”
光伏是苏卿禾最近一个项目的合作方。之前在谈设计方案的时候，三催四请都找不到对方的项目负责人，现在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这个人又突然杀个回马枪。
是在逗她玩吗？苏卿禾眉间一皱，已然有些生气。
“行，让那个人先在会议室候着。我现在马上回去。”
“好的，苏总。”
收了手机，苏卿禾深吸了口气，这才对着身侧的沐野歉意地开了口：“不好意思，公司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我得去处理，不能陪你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人一得意忘形，坏事就会趁虚而入。
沐野听罢面上也显出几分怅惘。从苏卿禾接到电话开始，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没事，你去忙吧。”约会不成虽然有些可惜，但她并不是那种非得黏着对象的人，“你要是急的话就开我的车过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想起来苏卿禾的车还停在小区里。
苏卿禾听罢也未犹豫，又郑重地道了声歉，而后接过车钥匙就往电梯的方向赶。
待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沐野这才迈着步子慢慢地往手扶电梯处走去。
商场内渐渐人潮涌动，相较于里头的热闹，商场外却是颇为清静。
赤金色的太阳低低地悬在天边，安静地俯瞰着人间。偶有几团不惧光亮的云团懒洋洋地涌过去，不过很快就被它摆脱，兀自享受着独美的快乐。
沐野很喜欢这种不吵闹的环境，脚下的步子挪动得也并不快。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因着过分敏感只要一出门就会出现难忍的恐慌。环境里的一点点异动都能让她的身子当场僵住。
但是现在，那个弱小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她已经蜕变成一个更好也更稳定的人。
这一切既有时间的功劳，也有她自己不断挣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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