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我教你用ipad,你让我帮你查资料,查查你父母的生平,咱们不是上网搜了吗?你爹的那一朝,皇帝昏聩,那个右相喜欢作妖,所以基本上记载的都是那个右相的小鸡蘑菇事儿,关于你爹的记载不多,就什么提出了几个兴农的举措啥的。”
“嗯。”
“关于你娘的记载没有,关于你的,更没有了。”
向挽沉静地望着她。
“但我有个朋友,是在那个国家博物馆的,她们那有些内部资料,有一些资料包,花钱买就行,我让她买了个,帮我查一查。”
“花了我50块。”于舟补充。
向挽莞尔一笑。
她一笑,于舟有点不好意思了,显得她自己特计较这50块似的。
她清清嗓子,继续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我猜……”向挽思索。
“嗨,不是要你真猜的意思,这就是个抛梗的衔接语,你应该说,‘怎么着’?”
“怎么招?”
“果然查到你了!”于舟抖着眉毛提高音量,她觉得应该给自己来一块惊堂木。
向挽被吓一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但是,”于舟表情丰富地切换了伤感的语气,“关于你,仅有一句话。左相嫡女向氏阿夕……”
“年十八,卒。”
她逐渐收敛了逗趣的形容,这几个字说得她的心晃来晃去的。
向挽也一怔。
碗碗在二人的沉默中,喵呜叫了一声。
电视里放着《雍正王朝》,历史的号角低沉地奏响,群臣觐见,伏地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年万岁,好像果真能够永垂不朽。
向挽纤细的喉咙一咽,睫毛微微颤动,然后问她:“这是何意?”
“这个的意思就是,你……”于舟犹豫着换了个称呼,“古代的向阿夕,死了。而且,记在了历史里。”
向挽没说话。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经历的,就像在坐一辆火车,历史所有的事件都是火车下面的铁轨,环环相扣,首尾相连,才能让时间这辆绿皮车匀速前进。”
“既然向阿夕亡故这件事,已经记载下来了,那么……”
“那么,我回不去了。”向挽说。
于舟穿着拖鞋的脚有一点慌张,脚趾动来动去,然后她说:“你想想,你想想,你静一静。”
她站起身来,环顾客厅一周,然后走到饮水机前站定,弯腰把饮水机旁边的几桶矿泉水搬开。
又把碗碗的猫粮搬开。
向挽探头看她,等她一袭动作做完,才问:“你这是做什么?”
于舟拍拍手,有点出汗了:“我把这儿清理一下,呃,然后它就,有一块干净的墙壁。”
“你……”
“你要是难过了,可以来面壁。”于舟小心地瞟着她的神色。
向挽抬手,勾着自己的耳发,然后略咬了咬下唇,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
“?”于舟叉着腰偏头看她。
向挽把头正回去,继续看《雍正王朝》。
一会儿,她才说:“不需要。”
于舟反应了足足三十秒才反应过来向挽的意思,她预想了很多种情况,一哭二闹三面壁什么的,但没想到是这一种。
这么平静的一种。
她恨恨地把水桶和猫粮又搬回去,暗骂一句:“这小没良心的。”
无语。
又坐到她旁边,自顾自地说服自己,也劝向挽:“你现在还小,就跟我当年读大学的年纪差不多,我读大学那阵,刚离开家,也可高兴了觉得可自由了,哎呀,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闯了,再也不被爸妈管着了,是个大人了。”
“我那时候,哪知道什么叫离别之苦养育之恩啊,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招?”向挽熟门熟路地接话。
“到了大三大四,每次回家过完寒暑假,我爸妈送我去机场,我顿顿哭,真的,回回哭。”
“家这种东西吧,真的得大点儿了才知道,有后反劲儿的。”于舟摇头看她。
向挽扫她一眼,俯身用牙签插了一块桃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诗我不知道你们那有没有,但真的写得很好,你长大了,就更能体会其中的苦楚。”于舟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难受了。
“上次我看那个新闻,唉,那对母女太惨了,那妈妈辛辛苦苦卖废品供女儿读大学,好不容易供出来了,找了个工作,她妈妈得了绝症,就这么没了。”
“那姑娘哭得是撕心裂肺的,我看了都心疼。”于舟哽咽了。
“父母和子女有年龄差,通常会造成感情的不同步,最难过的就是,当你知道了要报养育之恩,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说上头了,突然听见旁边轻轻地抽泣了一声。
于舟回过神来,看着旁边的向挽。
向挽微微启唇,抽泣、呜咽、哀号,由小变大,声音从她嘴里淌出来。
而她的表情没有任何松动。
“你,这是在干嘛……”于舟慌了,这不会被刺激傻了吧。
向挽收声,认真地问她:“你说这许多,可是就想瞧我哭?”
那她便配音给她听。
“我靠,”于舟怒了,“我让你学配音不是用来敷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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