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mp3一共有四个颜色,比起香水瓶,林知鹊觉得要更像打火机多一点,她兀自挑选着,在蓝色与银色间纠结,粉色虽说好看,但未免有些浮夸,与她冷峻的气质不符……
虽说这气质也只是她自封的。
她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是她爸爸杜慎。
她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任由它不断震动。
半分钟后震动停止,客厅的座机马上铃声大作,短短几十秒,房门打开,她妈妈叫她去听电话。
“喂。”
“鹊儿。”
果然是杜慎。
她不情愿叫一声:“爸。”
“嗯。打你手机,怎么不接?”
“……没听见。”
“手机声音太小?爸重新给你买个更贵的。”
“……不用了。你找我,什么事?”
“明天下午,爸爸让丁叔去接你,你打扮打扮,最好是穿裙子。”
她皱眉:“去哪里?”
她最讨厌杜慎这种发号施令,且只说其一不说其二的口吻。
“明天是你姐姐的生日。爸请了一些客人,到海之楼的宴会厅去听你姐姐演奏。那里的菜色也很不错。礼物,你和你姐各有一份。”
“我不想去。”
听杜慎称杜之安是她姐姐,她简直要吐了。
“不能不去。你姐姐生日,你当然要去。”
“你就不怕我闹事吗?”
杜慎在电话那头笑了,好似她说的话只是小孩子的笑谈。
“你尽管闹,你把天闹塌了,爸爸都会帮你摆平的。”
杜慎是个狐狸般狡诈的男人,远不是十三四岁的她可以看透的,他有时会让她觉得困惑,他是如何常常摆出疼爱的姿态,却全然无法让她感受到任何真实的爱意。
她讨厌被他当作小孩子,顿时觉得火冒三丈,喉咙越发不舒服了起来。
*
2005年7月27日。周三。
杜思人一早便被塞进公司派来接送的车,夹在陈葭与方言中间,一行人出发前往《群星》杂志社安排的拍摄场地。陈葭坐在她身边,抱着一大包抽纸,不停地擦着鼻涕。
李淼淼从副驾驶扭头来骂陈葭:“叫你不打伞,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爱惜身体,周五直播嗓子要是还这样,我看你怎么办。”
公司的司机大叔与李淼淼是相熟的:“三水小妹,怎么是你?你们朱总和我说,今天来陪同的是那个新来的林小姐。”
陈葭擦着鼻涕小声复述道:“三水小妹。”
李淼淼骂她:“闭嘴!”而后扭回头去,“还不是这个家伙把林小姐也给传染了,今天可能还有外景,她昨天就有点发烧,我怕她坚持不住,还是换我来。”
“哦,最近天气实在是糟糕嘞,这好逑大的雨,还能拍外景啊?”
“有什么办法?人家一早定好的方案,只能等等看雨会不会停一阵子了。”
挡风玻璃的雨刷开到最大档,不断地抹出短暂几秒便又被湮没的车前视线,明明是那么冷色调的青灰色的雨天,七月底的空气底色依旧是热,车里的空调好似坏了,只呜呜呜地吹着热风。
于她们来说,成日都是冷热交杂,酒店或是排练厅的冷气凛凛吹着练习出的一身汗,然后走入闷热的空间,再是屋外的大风大雨,这样被泼湿半身,不感冒也难。这一周的赛程在这样的天气下也变得尤其漫长,焦躁,不清爽。
方言说:“乐心和陈葭住一间房倒没事,鸟小姐反而被传染了。”
杜思人无心参与车途中的闲谈。
昨夜,她从电视台回到宾馆,已临近十点钟,林知鹊一整日没有露面,也没有回复她的任何短信,她寻她无门,在走廊上遇见林嘉嘉,才知道她病倒了,她们都说,是被陈葭传染的。
陈葭倒还好,只是流涕咽痛,一整日都照旧出入排练厅。
杜思人问林嘉嘉要她常备在药箱的感冒药,林嘉嘉摊手说:“全给陈葭了,要不,你找她要一些。我看鸟小姐好像是休息了一整天,可能早就吃过药了。”
说这话时,她们便站在陈葭住的房间附近。
她答:“……算了,我出去买一点。”
林嘉嘉在身后劝她:“那么大雨,干嘛出去买?陈葭肯定没睡,我刚刚还听见乐心在里头闹腾……”
她假装没听清,嘴上应付,头也不回,一路搭电梯下楼,撑起伞便跑进雨里。雨声马上便吞没她周遭的所有声音,但总不会比她的心声要更吵了——
她心有不快,不知为何。
若只是因为一张数个月前的签字寄语,那她未免也太过小气。
就算是为了这张签字而爽约她的毕业演出,去哪里,去见谁,做什么,本就是她的自由。
她竟陷入人类狭隘的天性,任由嫉妒发酵至连她与她一同感冒都觉不快。
这完全不像她。
或许情绪像雨一样是不断累积的,不疏落,便迟早会溃决。然而她的不快并非生气,只是闷,像胸口压了一团太过厚重的黑云。
她举着伞,一连找了三家药店,都是黑灯打烊,眼下雨势正大,哪怕打着伞,她的双臂仍全被雨珠沾湿,裤腿也湿了半边,就这么憋着气冒雨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一家仍在营业中的药店,买了好几盒感冒灵与退烧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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