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决绝,震慑住了眼前二人。他们悻悻然,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婚期将近,娘家妹子出走总不是件好事。宋求松不敢声张,对外便称小女儿去远房亲戚家住一段日子。
闹这一出,宋慈被看得更紧,去哪儿都有男方派来的下人陪同。或许是明白,逃不走了。宋慈安分地过着、等着。
自古嫁娶曰“喜”,喜便是,即使不高兴,也要笑。
喜轿里的新娘穿着中式婚服,金造头饰插入乌黑的发。扮相是美的,没有糟蹋这月貌花容。
镇上的人围在两边,迎亲的队伍好长一条,竹竿挂起红鞭炮,“噼里啪啦”好热闹。
过了门,病殃殃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手持牵红,遵循旧礼,听司仪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两姓联姻,男方财大气粗,又是独子娶亲,设的是流水席。待客的桌子从院内摆到门外,全镇有头有脸的、无名无姓的都请了遍。
里里外外都是人。
行过礼,夫婿携新妇向长辈们敬酒。
新郎官姓沈,和沈裴秀是本家。按辈分,还要唤她一声“表姑”。
琥珀酒斟满一杯,沈裴秀抬手饮尽,转而对上新娘清凌凌的眼,笑一笑:“从前在学堂,我唤你一声先生,如今该叫侄媳妇了。”
周围的长辈视她孩子心性,拿新娘打趣,也不当回事儿,说笑几句:“往后都是一家人。”
秀秀。无数次,这个称呼到嘴边又咽回。宋慈眨动酸胀的眼,心口被鞭子抽打几下,刺辣辣得疼。
她瞧着沈裴秀大方站起,朝她拜了又拜。
新娘子陪了几桌,便被下人送入婚房,只等新郎官陪完客人,再行鱼水之欢。守在门口的小厮梦了好几回黄粱,才等来脚步虚浮的少东家。
他连忙爬起来,搀住对方:“少爷,夫人在里面。”
新郎官不耐地推开他,打个酒嗝:“伺候的丫头呢?”
小厮忙说:“夫人宽厚,让她们下去休息了。”
新郎官不置可否,将门往里用力一推:“夫人,我……”
紧跟着,这位新郎官惊悚地瞪直眼睛。
红绸缎、金鸳鸯,宋慈合起双目,安静地躺在喜被上。她右手攥着半截被磕烂的瓷碗,撩起衣袖的左手臂泡在血水里。贴在窗上的“囍”字簌簌作响,红色蜡烛滴下血色的泪。
所有人都猜错了,宋慈是最刚烈的姑娘。救人是仁,嫁人是信。
若无自由,毋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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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裴多菲(匈牙利)
此处只引字意,不引本意。
第15章 拾壹·秋风误
宋慈生死未卜。
夫家不敢耽搁,连夜送她到镇上医馆。老大夫吃了他家的席,当下酒也醒了,哆嗦着喊伙计起床帮手救人。
不消天亮,新娘子自杀的消息传个遍。
有人悄声,是女方心有所属,不肯嫁呢。
大家奇道,男方是谁?
那人指了指某个方位,又说,除了学堂那位先生,还是谁?
学堂里这么多位先生,到底是谁?
啊!是他!一个人喊出来。
周围人问,谁?
她摇头,矜持地不答,只用眼神暗示着。好事的突然开窍,彼此点一点头,逐一举着例证。
“以往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哪里有姑娘家在男人面前这样笑。”
“听说那位不常回家住,平日里住校舍,说不准夜里他们还幽会呢!”
“都说读书人斯文,竟不如乡野村妇懂事。”
……
这些流言,自然也传入沈裴秀耳中。她去寻人,被小厮拦在门外。
她急了:“我就见一面,就一面。”
一面都不行。小厮不敢放人,和她在门口僵持。
沈裴秀咬牙,气得发抖:“那你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宋慈从鬼门关里抢回一条命,百年参汤吊着一口生气,人活着,却不肯醒来。
心存死志的人是救不回的。
沈裴秀没法子了,求到爹娘处。
大人出面都不好使。
婚礼上最忌讳“见血”,冲喜的新娘吓得病虚的独子患了癔症,大红嫁衣险变丧服,这不是打昌隆布庄脸吗?
保她不死,已是生意人最后一份体面。放她离开,休想!
“娘,老师不能留在那儿,会死的。”沈裴秀央着裴云织,“求您了,救救她。”
婚契既定,婚礼已成。怎么救?
昌隆布庄张口要三十万。
这钱,宋求松是断然不会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宋慈此举,他嫌丢人。况且宋家尽数变卖,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到了沈裴秀家,这笔钱同样不是小数,临时凑凑,却也勉强。然而,虽说小女儿与宋慈有旧,但她们一非亲,二非媒,何必出头得罪本家亲戚。
可惜有个不省心的,软下连祖宗都不跪的膝盖,日夜哀求。 求到情急处,失言:“当年爹顾全颜面,听从族中叔伯安排,不再追究我受伤一事,我不敢多言。如今又要考虑亲戚情分,眼睁睁看着宋老师受人折辱吗?”
“倘若大哥、二姐在,他们定不会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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