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笑了笑,道:“我观这大唐气象,武后将来必然要在这泱泱大唐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长孙俊臣只有这样的君王,才不算辱没了自己的姓名,将来就算是凌迟分尸而死,我也死而无憾。”
马车慢慢走远了,将来俊臣的身影远远甩在了身后。
上官婉儿慢慢握紧了衣袖,闭上了眼睛。
我的命原不只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命,上官婉儿自嘲一笑,眼神却慢慢坚定沉淀下来。
开春时节,围猎谋反之案查清,乃是由于前太子李贤余党所为,高宗震怒,下令将李贤发配巴州。
李令月走到了宫门前,捂紧了自己的披风。
明明已经开春了,可这风依旧料峭,吹得人心头直冷。
武后勒令,李贤谋逆,任何人不得相送,但李令月没理会这些命令,她在几天前就着人连夜织就了许多棉衣,等到今日李贤出发,便拿着棉衣在宫门前等着。
李贤终于出了宫,他一头长发几乎全白了,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以往的精气神已经没有了,仿佛留在世界上的只是一块儿行尸走肉而已。
他被侍卫推搡着走出宫门,天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伸手遮了遮刺目的光,然后看见了一直等候在门外的李令月。
“太平?”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李令月叹了口气,她慢慢走向李贤,却被侍卫拦住了。
“公主殿下,武后下了死令,不许人送啊!”侍卫有些为难道,“您就饶了小的吧。”
李令月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抖出一个荷包交给他,道:“一路艰险,还请你多多看顾哥哥。”
侍卫拉开荷包瞥了一眼,随后整张脸笑开了花,他眉开眼笑道:“公主殿下,这是微臣分内之事,还请公主放心。”
李令月用下巴指了指他拦住她的手臂。
侍卫猛地把手臂收回去,别过脸看着别处,道:“公主殿下,别耽搁太久。”
李令月没理他,几步走到了李贤身边。
她走近了,才发现李贤身上的衣服单薄破烂,眼角也爬上了沧桑的纹路,李令月心头胀满了心疼和酸涩,张了张口,难以自制地带上了一丝哭腔,“皇兄……”
李贤反倒笑了,看着李令月道:“你都嫁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了。”
李令月吸了一口气,把泪意憋了回去,伸手将手里的棉衣裹在了李贤身上,道:“我年纪再大,也是皇兄的妹妹,在你面前哭鼻子,不算丢人。”
李贤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
李令月指了指身后的箱子,道:“皇兄,我给你们送了一些棉衣,还有银两留着你们路上用。”
“我知道了。”
“公主,时间不早了,”侍卫轻声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李令月垂下眼睛,然后吐出一口气,神色轻松了些,她看着李贤道:“皇兄,妹妹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此后的路,妹妹祝你山高水远,一路平安。”
“说这么多怪矫情的。”李贤拍了拍她的肩,“走了。”
李贤蹒跚离去的背影渐渐看不见了。
他走过了曾经挥洒过汗水的跑马场,路过了曾经熟悉的娇滴滴的美人,经过了书写着大唐意气的明月楼。
他走过长安,却好像回顾完了他的一生。
“六哥!”
有人在远远的山坡上挥手喊道。
李贤张目望去,只见李显和韦香站在马边,随后李旦骑马赶到,他们遥遥向着李贤举杯。
一杯浊酒遥祝一路顺风,从此平安喜乐。
李贤低低一笑,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进了船舱。
而在雄壮的大明宫之中,观星台上。
武曌望着高远的天边,身后站着宛然清丽的上官婉儿。
“皇后娘娘,几位公主皇子都不在宫里。”
武曌慢慢闭上了眼睛,她远远看着巴州的方向,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无情之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上官婉儿垂下眼睛,她知道武曌并不真的需要她的回答。
过了一会儿,武曌感叹道:“小时候,李贤常常要我和他父皇抱,在花园里看到了开得漂亮的花就要我们戴在头上,还不许摘……好几次,圣上不得不带着一头五颜六色的花跟大臣们议事。”
一阵风吹来,带着凛冽的寒意。
“怎么一路往前走,我没顾得上回头看看孩子,就已经弄不明白他们心里想着什么了……现在的孩子到底想要什么呢?”
“皇后娘娘,”上官婉儿将武曌的手炉重新换了炭火,又用白绒绒的垫子裹了交给她,轻声道,“您今日还要与圣上议事,我们还是下去吧。”
武曌擦了擦眼睛,将手炉抱紧后率先下了楼梯。
李治的病已经到了几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躺在床上,每日睁眼的时间很少,头脑也常常昏昏沉沉,难以集中精神。
“臣妾参见陛下,”武曌半跪着行礼。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一只枯瘦的手从帐幔之中伸出来,“平身。”
武曌站起身,随后回头看着上官婉儿道:“你先出去吧。”
上官婉儿低着头慢慢退出了大殿,随着殿门缓慢合上,整个大殿都沉入了寂静的深渊。
“到朕身边来。”李治说完,又是一阵闷闷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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