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新工作地点在哪里?”卢箫早都料到了。这是一则毫不意外的通知。
“慕尼黑,世州警卫司总局。”
晴天霹雳。
卢箫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僵在空中,手心渗汗:“总局?为什么调我去警卫司?”
“因为您之前就是军警,工作很容易上手。据总警司长汇报,近期警力不足,需额外调人,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合情合理。
卢箫的四肢渐渐无力:“……明白了,谢谢。”
“请保存好火车票根,到慕尼黑后交给警卫司财务处,一并报销。”越来越像机器人。好像在中央工作多了,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
电话挂掉。
卢箫将听筒架好。
天地间的一切又不再真实。她不信神,但此刻确实很想质问命运之神,为什么一定要让那个恶魔走进自己的生命。
“怎么了?”娜塔莉亚担心地问。
“我要回警卫司工作了。”
“挺好啊,现在治安比较好,应该还算轻松。”娜塔莉亚褐绿色的眼睛熠熠生辉。
“嗯,挺好。”
卢箫强颜欢笑。
她只能强颜欢笑。
**
今天是难得的晴天。
再次走到慕尼黑的大街上时,卢箫只觉得魔幻得不真实;明明在十天之前,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再度踏上这片土地,更不觉得会再次成为唐曼霖的喽啰。
造化弄人。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词。
总局中央会议室。
卢箫坐在长桌前一动不动,灰眼珠礼貌地盯在几位领导之间,不偏不倚。
长桌左侧,坐着总局副警司长埃布尔少校,一个黝黑精干的中年男子;长桌右侧,坐着卢箫的前直属领导维克伦上尉,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者。
而最中间的上座,则坐着唐曼霖中校。
依旧是鹰一样的丹凤眼,棱角分明的方脸,斜劈下来的鼻梁像一把斧子。虽然她是个中等身材的女人,但远比十个壮汉的威慑力大。
深棕色的实木桌上,一套茶具和两沓文件毫无生气地躺着。和此刻的卢箫一样死气沉沉。
明明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欢迎会,却被唐曼霖一人扭曲成了公开处刑会。
唐中校起身,倒了四杯茶。
她倒茶的手法很悠闲,但正是因为这悠闲的气质与警卫司格格不入,才会显得压迫感十足。
金瓜贡茶的香味四散开来,但没有人陶醉。
维克伦上尉的余光扫着卢箫,额角渗出了汗。埃布尔少校看上去在静静注视着唐中校,但膝盖上的手正不安分地扭动着。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能干的前下属是怎么惹了警卫司老大的。
“来,喝茶。”唐中校摆了摆手,脸上挂着深不可测的微笑。“总战区送来的,大家品品,看看怎么样。”
四个人,两杯茶,怎么看怎么蹊跷。
埃布尔和维克伦面面相觑。
卢箫看向那清黄色的液体,只觉得奢侈到恶心。她当然知道没自己的份,不过自己也没有胃口喝。那恶魔接触过的一切东西都令人作呕。
唐中校环视一周,笑问:“怎么?都不喝?”
“可这杯数……”维克伦上尉为难地问。
“我喝过了。”唐中校的背往办公椅一靠。
指向很明显了。
维克伦上尉担心地看了看卢箫。她避开了他的目光。
于是,埃布尔和维克伦一人一杯茶,留卢箫两手空空地站在长桌的边缘。埃布尔少校抿了一口茶,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应该味道不错。
当然,所有人都没心思喝茶。
唐中校旁若无人地点燃一支烟,并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烟味混着茶香,没人敢有一句异议,确实是官场的氛围。
今日的烟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呛人,卢箫很想咳嗽,竭力忍着。
过了一会儿,唐曼霖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了雕像般立正的卢箫。
“呦,你怎么没茶?”
“不用了,谢谢您。”卢箫的语气冷淡而礼貌。
“你自己倒。”
卢箫的额角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她揣摩不出这话的意思,便只能无条件服从命令:“是。”
维克伦急了,疯狂给她使眼色,嘴角配合花白的胡须扯动。少校让你喝茶你还真敢喝啊?
卢箫的手在空中停下了。
“还是老维懂我,”唐中校哈出一串混浊的烟雾,“我是说你自己到我办公室喝茶。
卢箫向后退了一步,立刻立正站好。
“不好意思,是下属理解能力欠缺。”
唐中校在烟灰缸上磕了磕灰,扁嘴:“怎么会呢,你的脑子在当年那批人里可数一数二。”
卢箫沉默不语,灰蓝的眼睛像大雾的天。
维克伦上尉再次替她着急。作为下属的老父亲,他操心坏了,眼色使得越来越卖力: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你得赶紧道歉,不然有你好受的。
唐中校冷笑了一声,把烟按灭,站了起来。
“走了一年多了,连封信也不来,可见有多讨厌咱们警卫司了。这次上头还把你调来,真不好意思,苦了你了。”
话语中尽是讽刺。
埃布尔和维克伦这才恍然大悟,额角上的汗替卢箫越渗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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