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眷耸耸肩,“那就卖了呗,学区房的价又不可能跌,一出一进相当于三年赚了几十万,毕业旅行的时候拿这钱去环游世界不香吗?”
环球旅行...司年又想起了自己三年后出国的事。
她独自发了会儿呆,再抬头找方眷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面前了。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司年探头去看,正瞧见方眷站在门口,对着房门上的摄像头,一本正经地叮嘱说。
“陈姨,我朋友来家里帮我补课,这两天的饭菜都送双份。”
“她肠胃不好,还乳糖不耐,少做乳制品。她睡眠不好,饮料里也不要加茶和咖啡,纯鲜榨果汁最好,水果不要芒果和榴莲,她不能吃海鲜。不要太辣、太油、太冷的,食物一定全熟,胡萝卜炒软一点,黄瓜得脆一点...唔,先这样吧。”
“哦对了,不要做茄子!不管红烧还是清蒸的,她都不吃。”
被这么一打岔,司年之前想的事情也暂且抛在脑后了,她看着方眷逐渐走近,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坐下,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一只手撑在司年旁边的扶手上,极具压迫性地探着身子,说:“咱们是不是该心、平、气、和的好好讨论讨论昨天的事?”
司年向后靠,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像是只慵懒的白狐,语气不冷不淡的,说“你骗我妈妈说来补课,就是强迫来我在你家里,听你秋后算账的?”
方眷听见司年没有当着她妈妈的面,却叫出了“妈妈”这个称呼的时候,神色立刻变得有几分奇怪。
当然,方眷并不是因此伤怀自己早年丧母,她母亲早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固然痛苦,但那痛苦又因为模糊的记忆,变成了骨子里的不安,千折百回的,养成了她现在的性格。
方眷为那件事付出的代价,是在血肉之躯上长出了盔甲,十几年下来,已经能够很好的防御别人的母女情深。
何况这个称呼是从司年嘴里说出来,方眷的精力,就只放在了思考司年对她妈妈的态度上。
在方眷眼里,“妈妈”这样的称呼方式,是只存在于小学生的嘴里的。
他们对母亲无限亲近,无限信赖。
直到青春期之后,他们催发了自我意识的觉醒,他们需要用独立独自独行来证明“我”是作为一个有意识的个体存在。于是和亲人的拘束分割和排斥,让“妈妈”这样亲昵的ʝƨɢ*词语迅速被淘汰。
司年乖巧到似乎并没有青春期,或者说家人眼里的叛逆期。
在方眷第一次见到,有人明明吃茄子会呕吐,却还要因为母亲的希望,强迫自己去吃的时候,她从一开始的完全不理解,逐渐就变成了隐隐的佩服和对司年母亲的不满。
她能为家人做到这样,为什么司年的母亲就不能放弃,通过折磨自己女儿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一点念想呢?
连她这个未成年的人都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什么死者为大,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次是想念司年父亲,那之后呢?是不是为了满足她的一切控制,司年就该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没有情感的受她操控呢?
她轻而易举地把自己代入了司年的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对司年母亲颇多怨怼。
所以当那个称呼自然而然地从司年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方眷的复杂心绪都化成了一声喟叹。
随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司年的后半句话——秋后算账。
她被这用词气笑了,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道:“你管这叫秋后算账?”
司年只淡淡挪开了视线,她抱着抱枕,看向了右手边的阳台窗户。
这间公寓的楼层高,从这里看出去,只能看见一片湛蓝的天幕,天上飘着两朵轻薄的云。
那实在算不上什么景儿,明摆着,司年就是不想看着方眷,司年还在生气。
“喂,说话呀!”
方眷又在司年耳边打了两个响指,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见司年依旧不为所动,她屁股一挪,坐到了司年旁边。
她直冲冲地、瞬间盈满了司年的视线,只换来了司年转头看向了另一侧。
那一侧是客厅和玄关的隔断,木制的格子上,只能通过盆栽的缝隙看到一点厨房的影子,司年的视线就落在那快要枯死了的吊兰上,仿佛那纤长的叶子上写着什么物理公式,值得她深入探究思考似的。
方眷皱着眉,把司年扭过去的脸掰过来,面对她。
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告诉你,我对一个人是好是坏,跟别人,没、有、关、系!你昨天骂我的那些,都是污蔑,是诽谤!”
司年看着她,半晌,她开口道“压强是物体所受压力和受力面积的比。”
方眷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司年又抬手抓住了她捏着司年脸颊的手的手腕,说:“你上次只用三根手指的指腹掐着我的下颌骨,所以受力面积小,压强大,就很痛。”
“你说你对一个人时好时坏和别人没有关系,至少那次,你对我不好是因为他,方眷,你撒谎。”
司年的指控直切要害,有理有据,方眷显然也是想起了那晚自己发疯的事情,她吞咽了口口水,立马变得心虚起来。
一心虚就涉及到解释的问题,解释不通,她就只能用攻击的方式做盾。
她不自觉离得司年更近,语气很凶,却仍旧能听出她话里的没底气,“你说翻旧账不是什么好习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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