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需要五相调和,少一个都会失衡。
单灵根修炼起来虽然极为容易,但几乎不可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云舒尘轻敲桌面,抬眼看着他。她勾着唇,“我听闻祖上的规矩——内门比试的头名有殊荣,是自己择一峰长老为师。”
“她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我怎干涉得了。”
师妹的话一向避重就轻,如此心机。片刻后他细细咂摸她的意思,忽觉得不对劲,哑然失笑,“比都还没比。你这是把头名给她钦定了?”
云舒尘轻啧一声,“有何区别?哪怕她是被人挑的那个,几位长老一见这单灵根,纷纷来相争,争到最后并无定论,不还是得以她的意见为准。”
“你还是盼着她能拿个头名罢。倒时候在大殿上争起来,反倒丢了一群老家伙的脸面呢。”
“……这倒是有理。”掌门思忖着。
床上传来一阵异动,卿舟雪的腿挪了一下。她紧闭着双眼,口中模糊不清,“水……”
站在一旁的白苏给她倒了杯茶,将人扶起半边身子,仔细地喂下去。卿舟雪蹙着的眉毛才稍微松一些。她缓缓睁开了眼,往身下摸了几把,触碰到一片冰冷,连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柳寻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卿舟雪却没有任何反应。
“高空坠落,暂时失明是很常见的情况。”
“她自愈能力远超常人。再等几日就可以了。”
失明?
卿舟雪看向前方,倒还是有几分光亮,只是总体过于灰暗模糊。她隐约感觉到前面有个人影朝她过来,熟悉的淡香笼罩着她。
因为看不见的不安,在这一刻定了许多。
女人柔和的嗓音响在她耳边,“既是醒了,柳长老说无虞,随我回峰。”
卿舟雪哑着说了声好。
她的话虽是少了点,但格外温顺懂事,似乎遇上什么事都不哭不闹的。
掌门看着那孩子沉默又脆弱的模样,一颗老母亲般的心脏顿时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多半会留在鹤衣峰。
于是他扭头对云舒尘道,“拜谁为师都可以,横竖都将是太初境门人。以后要是想学剑法,直接将人送来剑阁,我必当做亲传弟子倾囊相授。”
“宗门还有些杂事,先走一步。”掌门又叹了口气,拂袖离开。
卿舟雪不知此时房内有几人,她握住了云舒尘的一角衣袖。只听得云舒尘与柳寻芹交谈了几句,然后她身体一轻,忽而被抱了起来。
“真冷啊。你试着将灵力收一收?”
她静心凝神,直到手上的温度稍微高了一些,恢复了正常。片刻后她意识到云舒尘正在抱着她,似乎还在走动。
“很重的,我可以自己走。”她轻声说。
如今她已经十四岁了,半大不小,并不是很轻。云长老瞧着身材袅娜,弱柳扶风,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抱得动她。
“一些小术法罢了。并不吃力。”一缕微风萦绕在她周身,将整个人的身子托了起来,云舒尘其实只毫不费力地揽着她的腿弯和腰。
她听她的声音确实游刃有余,便稍微放了心。脑袋松松地靠在她肩膀前,视觉的丧失让人的嗅觉与听觉格外敏锐。
鼻尖始终笼罩着那一股悠远的淡香,像山谷流淌不息的风,吹开了一树又一树的花。
索性她现在睁眼和闭眼区别不大,卿舟雪坠入缱绻又温柔的味道之中,昏昏沉沉,似要睡着。
背挨着床板时,她方才惊醒。
这下是踏踏实实地躺了下来。
“云长老,我以后可以修炼了吗?”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丹田的一种异况,只是尚不确定是何物。但这时候还没被扔下山去,估计是成功了。
云舒尘捏住她的手,轻声笑了笑,“是成功了。但你可吃了不小的苦头,可会怨我?”
“我自己选的路,并不后悔,也犯不着怨谁。”她闭上眼睛,摇摇头。
“好孩子。”云舒尘站起身,这屋子似乎有些闷,她将窗户开了条缝,“冷不冷?”
无人回答,那少女偏着脑袋,已经睡得很熟。
云舒尘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那窗合拢了,免得她二次着凉。她回过身,头一次地,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落在那孩子尚显稚嫩的脸庞上。
她所看中的,绝不只是这傲人的资质,也不只是她面对折磨的坚忍心性。
真正让云舒尘刮目相看的,是在一梦崖顶,阳光正好照亮山峰的斜半坡时,那姑娘裹着一身单薄白衣,顶着簌簌山风,准时出现在了那里。虽是有本能的颤抖,但她眼中清清朗朗,做好了抉择,就无半点后悔之意。
修道并非是富家子弟的安逸顺遂的消遣。而是要求人时刻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胆量,才能走常人不能走之路,才能行得长久。
再差的资质,在天材地宝的滋润下,兴许能够弥补,不算无解。可唯有这一份胆气与决心,与生俱来藏在血液之中——有些人有,有些人偏生没有,这是鲤鱼和真龙的区别。
很显然,她并没有让她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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