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月是个很幼稚的女人,会跟人反复列举宋和贤偏心,像“斑斑的妈妈自绝,她叫我去把军区司令勒死陪葬,不杀我就不是人,我遇刺她连句人话都没有”这种例子举多了让郑陌陌怀疑宋和贤是不是和李云斑老妈段雅有点不正当关系,不仅接拖油瓶接得痛快,视如己出,还冲冠一怒为红颜。
尤其这两个女人还是同一个芭蕾舞团出来的。
啧,说不准有往事。
“放屁,少胡说八道,恶不恶心。”宋和贤依然很恼,“你知道李云斑从楼上下来时是什么表情吗?”
“你想劈叉了。”郑陌陌笃定。
她再笃定也救不了这一地鸡毛。
宋和贤嘴皮子十分利索,整了句,“李云斑那个王八犊子跟我坦白过。”
“姨,知道吗,我们这行有两条规矩,一,领导指示就是法律,二,如领导指示与现行生效法律产生不可协调的冲突,参考前一款。我和人一起数落您多容易,替您说小话多难。”她一边安抚宋和贤,一边寻思怎么处理张球球事件。
她一抬头,那两个孩崽子已达成共识——先去找地方吃个早饭,郑雪主还从她包里掏了二百块钱的打车费。
“小雪,”郑陌陌叫住郑雪主,“你一个月开的工资是我的三倍,是时候轮到你来养活妈妈了。”
“走的急,没带手机。”郑雪主抖抖钱,和张球球一起跑了。
出门后天边才微微亮,燕京的清晨还算凉快,他们两人并肩钻到梧桐树下,沿天桥往外走,现在才六点多,卖早饭的商铺都未开张,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卖鸡蛋饼的小店,买了两个紫米煎饼。
他们就坐在马路沿上吃早餐。
“妈一直念叨你。”张台柳道,“反反复复地说,说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谈朋友,活得开不开心。”
“关她什么事。”郑雪主啃了口饼,“她都不要我了。”
过了会儿张台柳小声说,“妈妈当年执行任务,迫不得已。”
“一时迫不得已。”郑雪主纠正,“回来后知道和那个男人打官司,把你往回要,就不要我了。”
“跟你换,我愿意,郑——”说着,张台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红了脸,压低脑袋。
“很好,我知道了,她乐意要你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郑雪主说。
“不,我不要给她当儿子。”张台柳斩钉截铁地说。
“很开心?”
“死而无憾。”张台柳红着脸。“老姐,你信吗?我这辈子只有今晚是活过的。”他忆起那灭顶的销/魂/滋味,开始像傻子一样痴笑,笑了会儿倏然间记得自己只是个匆匆过客,这样的夜晚大概不会持续多久,又抿着唇,由愤怒与不甘填满自己的心。
他忘了正事,忘了跟郑陌陌要条件,忘了自己只是为了攀附权贵,只顾得上怅然此夜难再。
郑雪主吃了半个饼就腻了,把啃剩的饼塞球球嘴里,“我中午有约,先走了,拜拜,你做地铁回家吧,省的你成天四处告状说我不喜欢你。”
说着,她掏出两枚钢镚,像施舍给乞丐一般地丢在球球脚下。
“混蛋。”球球一边骂着一边捡钢蹦。
郑雪主从便利店出来,她买了两瓶可乐,往跳脚骂人的球球怀里丢了一瓶,扬长而去,“骂人不礼貌。”
“姐我真他妈的喜欢你。”球球搂着可乐,对她的背影比中指。
打到车后郑雪主想,书还是要读的,不然让人看笑话,但走进协和外科大楼的那一刻郑雪主又想退学。
七点换药,七点半交班,七点四十五查房,八点上手术,四点半下台去和昨晚的一值接班,她一夜未眠,又摊上个二十四小时班,翌日无夜休,十八点二十五下了手术台就去实验室搬砖跑胶,弄流式荧光和冰冻切片,忙乎数月的唯一成就是和小老板一起弄清楚了关东煮里魔芋丝上的结究竟是怎么系出来的。
身为一个廉价拉钩机器和养细胞的技术员,她为导师三百三十万的国自然面上项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挨到周末,她在床上卧倒直至到被同学打电话叫起来,“要不要玩花牌?有免费的冷盘。”
她同学最近谈了个朋友,今晚是其男朋友的生日宴。
“是个二/代。”秦子衿说,她疯狂给郑雪主打预防针,“你知道的,权贵家子弟都有些……与众不同,奇葩。”
“哦。”郑雪主有些心不在焉,主要是困的。
“他爸是个大人物。”秦子衿抢先一步拉开了车门,“海水不可斗量。”
“你确定是这里?”郑雪主一抬眼,发现圣米歇尔酒店大门挂了歇业。“关门了。”
“对呀。”秦子衿对服务员说,“跟陆先生一起的。”她挽着郑雪主,“可不好伺候了。狗屁脾气。”她形容。
郑雪主上电梯时还在思考这个姓陆的是谁,好大排场,看着像是商家子弟,直到碰了面才恍然想起来这兄弟的爹是会稽陆求真,和柱州乔薇角逐下一任搭班者败北。
目测老陆自暴自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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