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焉雨唇瓣苍白,用视死如归的口吻道:“我六那年就死了,多活这么些年也活够了。”
小泥炉上热着茶,茶香淡雅,微苦。
“青竹。”朱玉瑾提起茶壶斟满三杯茶,断了二人的争辩。
药青竹伸出两指,点了苏焉雨几处穴位用以止血,端起一盏茶饮尽后,起身立于朱玉瑾身后,不再出声。
朱玉瑾对苏焉雨道:“喝口茶暖一暖。”
苏焉雨目光微微有点散,端起茶杯慢慢抿着。薄唇润上一层水光,洗去了嘴唇边缘的残血。
朱玉瑾问:“为何说自己六岁那年就死了?”
苏焉雨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皇上应该晓得多年前江南踏月楼的血案吧。我父母和半数弟子惨死,死因不明。”
朱玉瑾:“略有耳闻。”
“当时我就在场,皇上聪明过人,不妨猜猜死因是什么?”
朱玉瑾配合道:“仇人寻仇?”
“我父亲是个武痴,练功走火入魔,是他杀了一半弟子,也是她杀了我娘。”
后四个字,苏焉雨一字一顿,咬得很重。
朱玉瑾和药青竹乍然僵直了四肢和脊梁。
苏焉雨浮现出惨痛的表情,也冲红了脖颈:“我目睹了一切,我亲眼看到我父亲挖出了我母亲的心脏,幸好公孙赶到,迫不得已杀了我父亲,救下了我。”
朱玉瑾心系黎民百姓,最容不得哀凉的故事,茶尚未喝进嘴里,已是满怀的苦涩。
她提起茶壶,为苏焉雨再续一杯。
苏焉雨继续抿着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身世娓娓道来。
“祖父听闻噩耗,痛心断肠,又可怜我无依无靠,来江南处理好我父母的后事之后,就带我回了弘京,一直养在他身边。”
“兵马大元帅府真大真漂亮,下人却是拜高踩低,兄弟姐妹也并不待见我,唯有……唯有祖父护着我,唯有昭儿待我好。”
朱玉瑾不解:“皇后待你不薄,你却要害她孩子?”
苏焉雨放下茶杯,坦坦然然的与朱玉瑾四目相对,骤然发狠道:“她待我越好我越恨她。”
“你恨她?”
“不错!”苏焉雨气血上涌,“她乃妾室所生,却养在主母房中,人人都以为她是嫡出的长女。性格骄蛮任性,府内却人人宠她爱她敬她怕她,无非是她有做皇后的命格!她本该卑贱,凭什么有资格同情我、可怜我!我根本不稀罕她待我好!”
药青竹指住苏焉雨的鼻子:“你真是个疯子!”
“我疯?我不过是想让她和我变得一样痛苦而已!”苏焉雨近乎嘶吼道。
朱玉瑾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若你真的恨她,为何从未对她痛下杀手?”
苏焉雨像是听了个愚蠢的笑话,先是咯咯地低笑,再是捂住肚子仰头大笑:“我杀过啊。”
朱玉瑾面孔透出青白:“什么时候?”
“记不清了,好多年以前了,祖父致仕后信佛信道,时常带我和昭儿去寺庙道观小住,我们就喜欢偷偷溜去后山玩。有一日天落小雨,山道湿滑,我骗昭儿说山坡上有一只受伤的小野兔,昭儿心善,非要去救,自己却摔到了山坡下,身子大亏,大夫说了此生注定子嗣艰难——”
药青竹像是明白了某件不得了的事,加快了呼吸道:“果真是你灭了我药世阁!”
苏焉雨撑着桌沿,艰难地站直,道:“是我。”
药青竹暴喝道:“我杀了你!”
锦衣卫涌入凉亭,数柄绣春刀架在苏焉雨脖颈周围,宛如一张铁网。
朱玉瑾:“住手。”
锦衣卫得令,纷纷收刀,脚下却未挪动半分。
狭小的凉亭涌动着危险的气息。
苏焉雨并没有丝毫胆怯,她望着怒不可遏的药青竹:“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药世阁悬壶济世却也避世,你不该答应孟家的请求来到弘京替昭儿治病,她必须痛苦的活着!她……她已经有了皇后之位,已经有了皇上的宠爱,凭什么要求更多!”
朱玉瑾缓慢的站好:“你杀她一次不成,为何不杀她第二次第三次,或许她没了,你也就解脱了,你看着她痛苦的活着,其实对你自己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苏焉雨泪水无声滑落,滑下脸庞,滴答滴答,洒在被血染红的衣襟处。
“因为……”
“因为……”
泪水汹涌,苏焉雨把脸埋进掌心,抽噎道:“因为皇上……你爱她……你的眼里只有她……你忘了,你全忘了……那年的寒食节……”
.
那年苏焉雨十六岁,孟昭菀十六岁,朱玉瑾也十六岁。
四月先帝指婚,弘京城内大街小巷的百姓皆在ʟᴇxɪ议论,孟昭菀要做太女妃了,更是未来的皇后。
朱玉瑾派金喜出宫去打听打听这孟家嫡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得知其性子刁钻古怪、蛮横霸道,一时气结。
趁着寒食节的热闹,让安怀带她溜出宫去,守在兵马大元帅府外,意在一睹芳容。
若是长得太丑,她一定要求父皇给她换个媳妇,若是长得还行,她就勉为其难的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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