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岚无法, 只好把小碟子放到一旁，然后陪她一起守灵。
白璇见她也留了下来，只好随意捡了一块点心, 勉强尝了几口, 只觉味如嚼蜡。她一口一口地把那碟点心都吃了, 便对白岚道：“姐姐，我自己守着就好了, 你这段时间太过操劳，还是先去休息罢。”
白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不过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站起身, 将油灯挑亮了几分。
从临安回到姑苏这一路上，白璇都寡言少语, 不是独自在一旁出神，便是拿了本医书在马车上看，夜里也时常惊醒，日日睡不安稳。
白岚却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陪她，因着白温景不知为何在临终前将整个山庄都托付给了她，甚至将庄主之位也给了她，这些时日以来，白岚忙得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
等她反应过来时，白璇却已变成了现在这般。也不知是否她太过多心，总觉得白璇近来待她，比从前要疏远了。
那时她听到白温景说出将山庄托付给她的那番话时，还来不及推拒，白温景便没了气息，即便她从心底里从未想过要如何，却也不得不听从白温景遗愿。可她最担心的，还是白璇会因此对她心存芥蒂。
倘若将现在这情形换到七八年前，恐jsg怕她还会觉得有几分欣喜，毕竟她一直以来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能保护自己再不受人欺凌的声名与权柄，可如今却再不相同了。白璇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她宁愿始终两手空空，也想白璇能永远待她如初。
可她也不敢贸然去问白璇，只怕是自己想错了，又无端误会了她。
白璇跪在灵堂中间，只觉得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冷风寒雪顺着窗缝骤然侵入，四肢百骸都染上了寒气。她静静地望着白温景的牌位，怀里还揣着那张红笺。
白温景是什么时候发觉她的不对劲呢？可他竟然也没有想要揭穿她。
白璇此刻也有些迷茫了，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好像黄粱一梦，似真非真。
不过白璇倒是从今往后释然了，她不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不管白温景还是白岚他们，都从来没有将她看作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即便白温景知道了她不是他从前的那个女儿，却也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她的名姓，还有这些年来白温景对她的所有关切，都无关其他。
白温景将山庄交与白岚，其实也在她预料之中，毕竟这不管对她还是对白岚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些天来，她也看到了白岚连日的奔波劳碌，从前她只想着把这些任务都完成了，便抽身离开，如今却也有些舍不得了。倘若她当真无牵无挂地撒手此世间，所有的重担便都落在了白岚一人肩上，至少也要等白岚找到了那个能陪她一同守住山庄的人时，她才能彻底放心。
到了那一天，即便她离开，白岚也不会为此伤心太久，或许再过上几年，就能忘了她也说不准。
想到此处，白璇心知自己不能再这般消沉下去，可她已在此跪了整整三天，想站起来时身形不由得晃了几晃，白岚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白温景曾道不许她们守孝三年，也不许昼夜不眠为他守灵，白岚几次想劝白璇回去休息，可白璇却固执得很，如今看她终于肯走出这灵堂，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白岚扶着她走了几步，等她能站稳了，这才问道：“回去睡一觉吧？”
白璇点点头，道：“一起去。”
之前不曾觉得，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腹中又饥又渴，白岚听她愿意吃东西了，自然是喜不自胜，便让她先在屋子里待着，自己去小厨房端了晚饭来。
白璇左等右等，等到灯烛都黯淡了，白岚却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便起身打算去小厨房看一眼。
厨房离这里隔着一个不大的园子，白璇踩着落满了雪的小径往那边走，却不经意间听到了几个守夜的小厮在不远处坐着闲话。
“要我说那时无凭无据的，怎么能知道是哪回事呢？说到底不就是庄主从路边捡回来的，如今倒是对我们作威作福了。”
在他旁边另一个穿着蓝衣的小厮却压低了声音，喝他道：“你且小点声，万一被人听到了，焉有命在！”
白璇不禁蹙眉，这些时日她也无心其他，不曾想山庄里竟然有了如此流言。白岚从未和她提过，可想必她也不是不知。
她拿起手中的剑轻轻地在一旁石桌上磕了一声，那两个小厮慌忙回过头，见是她来了，一时心慌，凑到跟前跪了下去。
白璇无意与他们多说，只道：“捕风捉影的事，没什么可提的，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要有分寸。”
二人连连点头，等到白璇走了，才松了口气，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第102章
白璇沿着小路往前走了几步, 回头时发现那两个小厮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了。她只觉得胸口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左右都不痛快, 遂在不远处游廊里寻了一处先坐了下来。
身旁梅花枝头上的雪被她不留心蹭到了, 簌簌地落了满袖。
有时候白璇也觉得无奈，她这些年来最快乐和最沮丧的日子似乎都是在这个世界里度过的，可无论什么, 似乎都总不能长久, 因此跌宕起伏，睁开眼就能看到面前一张盘根错节的密网, 罩着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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