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从天门阵上伸出的锁链捆绑住无法动弹,而小院桐树周围地面上一层层灰雾凝结的邪祟,就是他用妖力催化出来的。
渴望生魂的邪祟逼近,被桌上那盏护魂油灯的光灼烧得滋滋作响。
稻琼猫爪勾住穹顶侧边的阵图,垂直于墙壁固定住身体,冷眼旁观油灯的光芒随着杀灭邪祟又黯淡了一些。
许是猫妖的爬墙天赋,即便破不了这牢固的洞天阵图,她的利爪也能勾住阵图内的灵脉线路于墙面站稳。
王构叹了一口气,往光芒愈发微弱的油灯旁挤了挤,“纪先生,这几年来我自认待你不薄,是你先撞破秘密来寻宝,贫道才不得已——”
尖爪从背后猛然刺进丹田,王构的声音被打断,生魂顿时像一阵被惊扰的雾气般朦胧散开。
尤其是丹田那一块,轮廓消散化为魂雾飘荡了一阵后,才重新聚到了丹田附近。
透过不成形的雾气,能隐隐约约瞧见那一只森冷反射寒芒的利爪。
稻琼隐匿偷袭掌控住生魂要害,穹顶壁上那道虚影此时才缓缓消失。
湖蓝色的天门锁阵重新消隐不见,洞天内又暗了下来。
她扬声问:“纪牧?”
虬髯大汉的脸已看不大清了,但他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你认得我?”
“我月前救了纪珣一命,现在正于纪家做客。”
纪牧挣扎起来,身后隐隐出现一头银毛巨狼的虚影,他大声道:“恩人!好妹子!我兄弟一家现在如何了?还有我闺女……”
“你刚失踪的时候纪乔流落市井受了点苦,但很快就被纪员外夫妻接去了。”
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以后,确认了纪牧的身份,稻琼五指收紧,王构的生魂又模糊了一点。
“纪兄,劳你先收了力量,这人左右也跑不掉了,我在除魔司任职,需从这疑犯身上问点口供,出去好交代。”
纪牧人倒豪爽大气,二话不说先震散了那一众被生魂气息吸引而来、又被他以妖力喂养催熟的邪祟,随后便收了力量。
稻琼看在眼里,对王构冷声道:“把人放出来。”
“年纪轻轻的,人倒谨慎。”
王构苦笑摇头,锁链收回,狼妖一瞬脱困。
“我不曾说谎,天门自锁,除了我同意,谁也无法离开。你们就算杀了我也是如此。”
“那老子就再养一群鬼虱来活啃了你!好好的人不做,要去做玄门的狗!”
王构不理纪牧放的狠话,扭头问稻琼:“你真是除魔司的指挥使?”
“你若不信,打开锁阵,我带你魂归肉身,去州衙审你。”
王构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在确认她话语真假。
良久,他点了点头,放松下来,“不必了,这里更安全,若你真是指挥使,倒比等来桐城分衙的司使更好。”
他瞧向身旁脸色不善的银狼大妖,轻笑道:“纪先生稍安勿躁,生魂离体,左右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放心,我死之前,定会放你们出去。”
王构明明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此时神态上却古怪透出一丝老态来。
这不是容貌的衰老,而是举手投足、言行举止带给人的一种感觉。
他的眼神沧桑沉郁,仿佛一个历经风霜,饱览世事的老汉,“指挥使大人如何称呼?”
“稻琼。”
“稻?呵,稻元帅的人,那便更好了……”
两人一并看守,见他魂雾萎缩已无反抗之力,且有老实交代的意思,稻琼收回了刺穿他丹田的利爪。
王构点点头道谢,重又在破木桌旁坐了下来。
在油灯光芒的映照下,生魂雾蒙蒙行将消散的模糊身形总算回归稳定。
“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家碎尸堆有十四枚破碎的南天门玉牌,可修士的尸块只拼出了十三具,第十四人在哪里?”
在司衙和官府各寻踪查案好手的联合探查下,除了王构本人,院子里其实根本没有旁人逃出去的痕迹。
王构淡淡道:“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么,我是王构,同样也是那第十四名玄门修士。但我严格来说不是南天门弟子,而是长老。”
“玄门中人对大妖喊打喊杀,自诩替天行道,到头来丧尽天良夺舍害人的却是你们自己。”
纪牧语气嘲讽,捏了捏拳头,看了稻琼一眼,想想还是在一旁坐下了。
凑近了看能发现,王构的生魂的确没多少时间了,若是不打开茶壶天地回归肉身,不用动手,他自己就能魂飞魄散。
纪牧愿意给恩人留个面子,听听面前这将死之人的遗言。
王构对他的挖苦没有一点反应,只径直往下讲。
“贫道真身法号虚谷,是南天门六大传法长老之一,与第三代掌教是同辈……”
那他岂不是阖该为百岁老人?
王构似看出稻琼的疑惑,岔开话题:“敢问大人,玄门立派于世,世人求道修行,为的是什么?”
他也不要人回答,自己答道:“因为怕死想活,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怕死是人的天性。
光脚才不怕穿鞋,手握权力越盛,掌控力量越强,坐拥祖产财富越多,这样的人就越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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