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她还是愿意信任周渺的人品的，相信对方不会把她人鱼的身份往外传播，只是被周渺撞破身份终究算不上一件好事。
轮椅声朝她靠近，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许珞听到声音抬起头，轮椅上的人微微低着头，一腔沉默。
最终，她朝她伸出了手。
“珞珞……”
“我们回家吧。”
回到宋云苒的别墅时已经不早了，因为路上塞车，回时比去时花了更多的时间，宋云苒似乎利用这段时间镇静了下来，到家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了。
两人在楼下分开，一个回二楼一个回三楼，去洗澡。
宋云苒自从被原许珞赶到了三楼，现在一直住在三楼，三楼的房间的配置也很齐全，宋云苒没有麻烦李婶，自己进的浴室。
改装过的浴室让她可以自行进入浴缸泡澡而不至于摔倒，她脱了一身衣服，进入浴缸。
冲澡的喷头对着浴缸，宋云苒打开了开关，冰冷的水珠喷射而出，兜头淋下。
头发瞬间就湿了，弯弯曲曲地贴在脸颊，皮肤战栗着冒起一粒一粒的鸡皮疙瘩。
双手紧握在浴缸壁，太过用力，以至于指甲劈开，丝丝血丝被水冲淡，沿着洁白如玉的浴缸壁蜿蜒流淌。
“哈……”
仰着头，沉沉吐出一口气，寒冷刺激得她的克制力达到了顶点。
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杀掉周渺。
她不想伤害许珞，所以她不能伤害周渺。
克制。
克制，将内心翻涌的黑暗全部压制。
“哈……”
从浴室里出来，打开门，宋云苒见许珞在门外倚着，后者和她对视一眼，而后无声地弯下腰帮她推轮椅。
远离冰冷的浴室，透着晚风的卧室仿佛也变得温暖起来，这让宋云苒本能地放松了身体。
“珞珞洗好了？”她微笑着问。
“嗯。”许珞回说洗好了，然后将人推到化妆镜前，翻出吹风机插上电。
她要帮宋云苒吹头，然而当手去碰对方的头发的时候，宋云苒却偏了偏头，没让她碰。
许珞的手落空，愣在空中。
“我自己来就……”宋云苒想说自己来，话说到一半，看见许珞的眼神委委屈屈，停住。
许珞顺利碰到对方的头发。
一碰上便发现了问题。
“……你用冷水洗的头发？”许珞震惊，又用手去碰对方脖颈的皮肤，凉的。
哦，连洗澡也是用的冷水。
宋云苒：“……”
被发现了啊。
不想让她发现的。
宋云苒沉默半晌：“心里有些乱，所以想洗个冷水澡冷静一下。”
许珞低头看她，从她的角度，她看见轮椅上的人双眼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落下淡淡阴影。没有多想，她俯下身，抱住了眼前这个在这一刻散发出寂寞气息的人。
宋云苒浑身一颤，许久，软下身体。
她侧了侧头，脸颊贴到许珞的小臂上。
化妆镜倒映出两人相拥的画面，晚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珞珞——”
“什么？”
“我好想把你关起来。”
许珞：“……”
“把你关进笼子里，谁也发现不了你，绑住你的眼睛，只有在我出现时，才给你解开，让你的眼中只能看见我。”
“或者折断你的双腿，折断你的双手，把你缝进娃娃里面，用最精贵的绢丝给你打扮，为你打造一个漂亮的橱柜，置放在我的卧室里。”
宋云苒温柔地说着，脸上的笑容竟是从未有过的羞涩，隐秘而向往。
许珞：“……”
笑容转瞬而逝，宋云苒微微抬眸，注视着抱着自己的人：“珞珞，我想这么对你做，但是啊……”
“不可以。”
“我无法伤害你。”
宋云苒用脸蹭了蹭对方的手臂。
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她的本性贪婪且卑鄙，却不知为何，没有怎么挣扎就生出了“不能伤害她”这个念头，轻易地就为这个人妥协，就好像……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自己一旦这么做了，会迎来让自己痛不欲生的结果。
奇奇怪怪。
没有多想，宋云苒捏了捏许珞的手指：“帮我吹头吧，珞珞。”
“好冷。”她叹道。
夜晚，许珞帮完宋云苒吹干头发就回去了二楼，独自睡在三楼的宋云苒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一座华丽的牢笼，笼中坐着一尾人鱼，面容精致，鱼尾旖旎。
宋云苒守着牢笼里的人鱼，心情满足到溢出来。
然而画面一转，她被卷入一场意外事故里，掩埋进了废墟中，而被她关住的人鱼强行破开牢笼，鱼鳞散落了一地。
梦的结尾，自己被人从废墟中挖出，化作人身的人鱼朝她飞奔而来，鲜血淋漓，一把抱住了她。
“你没事……”
“……宋云苒，幸好你没事！”
人鱼的血流到了宋云苒的身上，滚烫滚烫的，那种烧灼感仿佛蔓延到了梦外，宋云苒整个人痛苦得蜷缩成一团。
不要再伤害她。
不能再伤害她。
不然，卑鄙的自己怎么配与她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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