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珠一样的双眸迎上了满室的灯光, 像是深夜中点亮了两颗熠熠发光的星子, 那是灯光在那双漂亮的双眼中的倒影, 眼尾处流淌着细腻的蓝, 像是化妆师给手下模特化精灵妆而精巧贴上的宝石亮片, 它们与颊边的同色细鳞交相辉映，美得如同梦中造物。
宋云苒的呼吸停了一瞬。
当她猜测过的鳞片真正被她的双眼所确认，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冲击感比她预想的要强烈得多。
她的手抽动了一下，缓缓被她抬起，轻轻落在那光影流动的鳞片上。
她细细触摸这触手冰凉的非人之物，那一刹那，她晃了晃神，突然之间眼中的呈景发生着难以言喻的变化！认知在迅速崩解，原本她眼中可爱而微显圆润的面孔无声而快速地变动，圆润的弧度微微收敛，脸型变得更加小巧，五官变动，仿佛只在瞬息间，她眼中的“人”换了一张脸！
原本属于“许珞”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人呼吸瞬停的美丽面孔，因为五官过分完美，呈现出一种明显的非人感。
——“妻子的脸颊忽然冒出了一些鳞片，那些鳞片迅速蔓延，从脸颊到脖颈到手臂……”
——“家主的视野忽然发生了改变，眼前的妻子突然间变了个模样，她的妻子原本样貌普通，而现在，出现在他眼中的却是一张惊艳无比的脸。”
曾经被宋云苒定义为三流故事的传说正在现实里，正在她的眼前，在她的目光之下，用复刻一样的方式呈现，宋云苒怔了两秒，对怀里人的物种有了确定的猜测。
人鱼。
传说中的人鱼……来到了她的身边。
“珞珞——”
宋云苒呼吸放缓，她用之间描绘许珞的脸。
“原来你长这样。”
许珞人鱼的身份让宋云苒感到意外，但实际上，对方真实的面孔的突然展现让她更加触动。
她颇感新鲜地触摸着面前的这张新面孔，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滑触感，许久，低笑一声，眼神温柔如水。
“初次‘见面’，我的珞珞，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
人鱼许珞眼神迷茫，她虽然在看着宋云苒，那眼神却像是初生幼兽一样懵懂，俨然已经在这场高热之中失去了意识。
宋云苒：“……”
“好吧。”宋云苒的嘴角染上笑意，她摁下了位于床头位置的开关，让黑暗重新填满屋子，而后她将怀里人一揽，宽容地宣布，“珞珞似乎意识不轻呢，那就睡一觉，等醒来，醒来后我们再好好互相认识一下。”
异香浮动，在黑暗的环境中仿佛更能引动人体冲动，但宋云苒面容平静，除了揽着怀里人的动作微紧，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睡着。
***
清晨的阳光漫过窗户，被窗帘所阻，留下一层清透落在房间。
宋云苒睁开眼，一夜未眠的她眼皮略显沉重，她微微低头，去看在她怀里闹腾了大半晚上，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平静下来的某位人鱼小姐，后者此时那样安静，大概率是在睡……没有睡觉，对方睁圆了一双眼，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
宋云苒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情景，默了默。
房间里的异香已经散了不少，淡淡的余香溶于空气中，似有若无。
她在那双睁圆的双眸的注视下，嘴角动了动，说了句：“早安。”
声音哑然。
没有回应，只有一动不动的盯视。
宋云苒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此刻人鱼小姐的这张脸依然完美，但幽蓝的鱼鳞已经褪去，那双比常人大了一个号的眼睛里盈着一层水润波光，让人能明显感觉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剔透和纯粹。
擅长观察人类的宋云苒没少看见这种目光……在五岁以下的稚童身上。
微妙地对这双眼对视半晌，宋云苒张口：“珞珞？”
珞珞偏偏头，眨眨眼。
宋云苒沉默，抬手探了探她的额温。
退烧了。
但是……好像烧坏了。
宋云苒牵着珞珞小朋友下楼时在走廊遇到了付婆婆，大病一场并且现在仍未痊愈的老人清瘦了一些，但身上那股子如陈茶一般的沉静悠远的气息没有消减半分，她看见了宋云苒，如往常一样绕到宋云苒身后，要给宋云苒推轮椅，宋云苒阻止了她，让她去开电梯门。
老人闻言走上前去摁电梯门，但下一秒一道身影抢先从她旁边掠过，带起一阵风，冲上去，啪地一下摁在了电梯门侧的按钮上。
门开了。
开门的人的手还摁在按钮上，一脸的得意，就像三岁孩子帮助大人端了一次碗之后那样的表现。
我们的人鱼小姐成功开了一次电梯，现在正为此骄傲着。
老人看过去，明显诧异。
但她的诧异显然只是普通奇怪的层面，远不到颠覆世界观的程度，很显眼，付婆婆诧异的是许珞的行为，而非……她的脸。
付婆婆似乎没有察觉到许珞一夜之间换了张脸。
难道只有亲眼看见了许珞的变化才会破除认知干扰，看清她的真正长相？
始终观察着付婆婆的反应的宋云苒思索着。
三人步入电梯。
付婆婆好几次侧头去看许珞，几次张嘴，想问许珞怎么了。许珞本人并没有感受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过度关心，正趴在电梯内部的镜墙上，和镜子里的自己快乐地互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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