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放心好啦！那日，我都已同常翎说了不会回去了，你也在一旁听着，不是么？好了我的小刺客，你可莫要乱想了！”杭初霏温柔地说道。
柳云暝道：“我死后，你也不回去？”
杭初霏又是一怔。
这个问题直击到杭初霏的心底，似是沉重无比，击得她的心口发痛。
她确是从未想过这一点。
自己是神仙，有着不老之身，可柳云暝只是一个凡人啊……
凡人，是会老会死的。
就似自己的家人。
杭初霏揉了揉太阳穴，思忖片刻，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回去的。沧临殿已然不复存在了，我的家，便是这树屋。小刺客，你相信来生吗？”
柳云暝长睫颤了颤，苦笑道：“我……恐是不会有来生了。如我这般杀戮万千之人，早已罪孽深重，死后必是要下地狱的。哪怕还能有幸留在世间，也只能是流离江湖的孤魂野鬼罢……”
“有我在，不会的。你且相信我！”杭初霏放开了她的脊背，双手扶在那纤细的两臂上，“我会等你，一直等你，纵是要过百年，千年，我都会等。毕竟嘛，我的小刺客，只有这一个。我不等你，还能等谁呢？”
“到那时候，我会开一家茶楼，我相信，只要前缘未断，总能等到你踏入大门的那一日。”
柳云暝顿时热泪盈眶，一只手抬起，捂住了双眼，清泪从指间淌下，于清冷月光下闪闪泛光。
如今的她，早已不似初见杭初霏时那般冷峻孤傲，落泪的这一瞬，竟像个纯良不谙世事的姑娘。
“诶诶，你别哭啊小刺客！哈哈哈你这样，我、我也要哭了……”从方才起杭初霏便一直强忍着泪水，努力干笑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柳云暝将捂住脸的手拿开，随后抹了一把泪水，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回到树屋内，燃起烛火。
崭新的纯白纱幔半掩着，一对璧人相拥而眠——
这是属于她和她的夜。
少时，杭初霏的眼角有清泪滑落。
“我何尝又不怕呢？”
夜幕沉沉，层层云霭遮蔽了明月。
天界。
“乞巧节了，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年轻的女帝侧坐于龙椅上，居高临下睨着高台下负手而立的女仙官。
执千川望着她道：“不知大人想要什么？”
自从常翎当上了天帝，执千川也得以掌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权力，在天界言听行从，谁见了她都得分外仔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的她自然比当年担任天君时还要强势得多。
常翎一对美目转了转，狡黠一笑：“确定让我选吗？到时候可别说本尊为难你。”
执千川拱手道：“千川岂敢如此？大人想要甚么，还请直说。”
常翎含笑道：“本尊想要——你。”
执千川垂眸，那对雪白的长睫飞速颤了颤：“大人……”
常翎又道：“天界该有个帝后了，不是么？”
十里红妆，花海锦绣，绫罗绸缎挂满宫殿。
常翎放下胭脂，对着铜镜暗自作叹。
这是自己的大喜之日，杭初霏终究是没能出席。
先前也曾担忧，是否这辈子都见不到杭初霏了。
在如今的天界，除了自己和执千川，当没有别人知道杭初霏还活着。
可杭初霏，当真就要这么留在凡间一辈子吗？她当真甘心吗？
她好歹也是个传奇啊……
她有着绝佳修为，本还能得到更多权力，却为了那个唤柳云暝的刺客，选择了平庸。
哈……谁让她爱她呢？
这是她的选择，又或许……她是对的呢？
“大人，该起驾了。”婢女为难地盯着那女帝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了。
常翎思绪被打断，眉心微微皱了皱，又立即舒展开，微笑站起身来：“好，起驾罢。”
及夜，洞房花烛。
揭开朱红盖头，女子红颜华贵。
常翎和执千川热烈拥吻，从床头到床尾，再翻身回到床心。
执千川俯望着身下之人，道：“大人可知，千川是何时爱上的大人？”
常翎朱唇轻抿，抬眼道：“本尊不知。”
执千川微笑道：“大人无妨猜猜罢。”
常翎思索须臾，道：“是你去永乐山救我的那一日？”
执千川轻笑，摇了摇头。
常翎挑了挑眉，努力回想，压低声音问：“那……是我对你下/药的那一日？”
执千川还是摇了摇头。
常翎苦笑道：“帝后还且莫要为难本尊了。”
执千川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是你到师门挑战杭初霏的那一日。”
常翎霎时双目睁大，盯着执千川看了许久。
“你……”
刚吐出一个字，她的嘴便被那柔软的唇堵上了。
第91章 风雨如晦天光暝
流光飞逝，转瞬及正月既望。
树梢已光秃，林间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身着罗裙的女子手握扫帚柄，清理着树屋下堆积的残雪。
“杭初霏——”
女子闻声抬起头，容颜昳丽。
只见柳云暝自树屋走了下来，面色有些紧张，再仔细一瞧，她手中捏着一纸，似是张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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