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什么关系啊,”董思然不客气地打断她,“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何夕在脑中搜索了一圈她认识的人,锁定了时雨。
何夕:“她是我委托人,仅此而已。”
“……委托人。不是朋友?”尾音往上翘,意味不明。
何夕坦荡荡:“不是朋友。”
董思然微微点了点头,仍不肯放何夕下车。
这一次她转过了身,直直地凝视着后座上的人。
“我告诉你何夕,不要认为你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她嗓音低得像饿狼的咆哮,“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那眼里的怒火伴生出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何夕焚烧殆尽。
困在火里的人还不止她一个。因为何夕感知到,董思然是借着她,在对许许多多的人宣泄愤怒。
“咔嗒。”
董思然解除了车门落锁,打开后备箱。
“……作你的秀去吧。”她讥唇道,“高、材、生。”
她把何夕赶下车,三下五除二搬空了几摞书,然后回到车上踩下一脚油门,徒留何夕在飞扬的沙尘中凌乱。
何夕咬扁了下唇,苦于发不出火。
福利院的门一点点敞开,几个员工模样的人朝这边走来。看样子,他们已在此恭候多时。
“你好,何夕是吧?”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接待了何夕,“我姓杨,是这里的院长,我们在医院见过。”
何夕想起一次在时雨病房前的匆匆一瞥,她与这名杨院长擦肩而过。
杨院长是个和善的人。她麻烦员工将捐赠书搬上推车送去图书馆,接着亲切地邀请何夕去她办公室小坐。
盛情难却,何夕只好应承下来,心想帮师傅把过场走到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和长辈谈话,拘谨是必不可少的礼节。院长给她泡了杯糖水,对黄新鸿与何夕本人嘘寒问暖。何夕表现尚可,有问必答。
“福利院能办到今天,离不开黄先生的恩情。”
“十几年前最困难的时候,多亏他的资助了。”
“现在他偶尔也会来,看看孩子,捐捐物资什么的。”
……
聊着聊着,她们谈到了时雨。
杨院长的笑容逐渐苦涩。她思考了许久,该如何形容这个女孩。
她叹息道:“时雨……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据杨院长回忆,她是在十九年前的六月初捡到的时雨。那天下着雨,她正走在来福利院上班的路上,听见雨声中混杂了婴儿的啼哭声。她循声找去,在一堆衣物里发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婴。
婴儿被带回福利院,抚养长大。和大多数遭遇遗弃的孩子不一样的是,时雨的身心状况很健全,她独立,懂事,聪明,除了有点不合群,简直是家长眼中的完美小孩。
“她很爱看书,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我记得她记事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和人说话,大家还以为这孩子是自闭症。”
杨院长越是微笑,越是哀怜。
“有天她突然问我,‘赫尔曼的《白鲸》被借走了吗?’,当时我吓了一跳。”
“后来我听别的孩子说,时雨经常偷偷跑到角落里,对着花啊草啊月亮之类的自言自语。我才知道,她只是觉得,没有与人交流的必要。”
何夕呷了口温水,颔首道:“……她确实特别。”
“到了上学年纪,时雨学了两天就受不了了,她说她宁可和书待在一起。”
提起时雨的事,杨院长记忆犹新。
“黄先生听说这事,建议我们别逼她,顺其自然。他就抽空过来,亲自辅导时雨,效果还挺好。”
“小学,初中,靠挂名凑合了过去,再之后我就按照时雨的意思,没让她念下去了。”
杨院长眼尾氤氲了一圈红,她带着愧疚说:“说起来,这孩子是真可怜。我工作忙,难免疏忽她,又弥补不了。每次看她笑,我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么个身世,这么个命运,她才十九岁啊……”
何夕在旁默默不语,捏着纸杯的五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力道。
她们又谈了些有的没的内容。看时间差不多了,何夕委婉地向院长告辞。
“我送送你吧……”
“不用,您忙您的就好,我随便转转再回去。”
踏出办公室的门之前,何夕蓦然回身问道。
“杨院长,时雨的名字,是您取的吗?”
院长点点头:“对。”
何夕谦恭地道谢:“哦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黄梅时节家家雨……”
她低眉,唇边泛起几不可察的淡弧。
“这个名字,很好听。”
福利院的规模不大不小,有一栋主楼,两三幢宿舍,一个小操场和几间零散分布的平房。
差不多的布局,让何夕联想到她妈担任校长的那所乡镇小学。儿时的周末,妈妈会带她一道去值班,把她放养在学校里。
那是一段自由而美好的时光。
如果忽略她被野狗吓得满操场跑的部分。
“汪!呜……汪汪!”
闻声,何夕差点心肺骤停。
半人高的大犬横在路中央,龇牙咧嘴冲着她狂吠,宣告“此路不通”。
她进退两难。往前,何夕自然是没这个胆;后退,她又不敢把后背留给一只可怕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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