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董思然不在是……”这下就能解释,她今天为何没遇上从不旷工的董思然。
黄新鸿:“她去殡仪馆送别了。”
“……”何夕喝着水,心落三千丈。
温润的液体硌着嗓子,她都怀疑自己吞的不是水而是泥沙。
“何夕,方便问下,你现在什么感受吗?”
“我……我不知道,好像有点唏嘘,但是……”她犹犹豫豫地说出实话,“但是这颗心像是死掉了,没办法感同身受。”
师傅点了点头,转着手上的戒指,温厚地叙说。
“还记得入职后给你们做的那次,系统的心理测试吗?”
“你和董思然在共情力上,是两个极值。”
“就好比,一个负无穷,一个正无穷。”
他长长地叹出口气,神色庞杂:“说实话,你们都不太适合临终关怀这一行。”
楼外响起闷雷,昭示着暴雨的逼近。
黄新鸿接着给沉默的何夕讲课:“我常对人开玩笑,说代理人就是冥河上的摆渡人,收钱办事,算不上多么高尚。”
“善良,终归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过于感性,可能会害了自己。船开过去,就开不回来了。”
“当然,漠视他人的遗志,更不可取。”
“你们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反正我对手下人只有两个要求:送委托人平安到岸,和别翻了自家的船。”
“我们也就是一群普通人,干干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吗?”
“何夕,说真的,我教不了你什么。人生有太多事,靠教是学不会的。”
“舵在你手里,该怎么掌,你自行摸索吧。”
傍晚刚过,雨势转急,气象局的暴雨预警升级为了黄色。
漫天大雨,仿佛要将穗州与南海相连,使其成为下一个亚特兰蒂斯。
灰暗的雨幕中走出个蹒跚的人影,浑身被雨淋得不成样子。她失意地叼着湿烟卷,把报废的火机按得咔咔响。
半长不短的发,淌着雨水垂下来,掩埋了一双失神的桃花眼。
何夕打着伞,矗立在银舟的大门口,看着董思然踉跄地冒雨走来。
她迈不出一步,向雨中的那人。
董思然也看见了何夕。“玩得开心吗?”她颓然地问。
见面第一句话,并不是心高气傲的嘲弄。
看来她的傲骨,早被风雨吹打碎了。
何夕垂眼缄默,握着伞柄的五指惶然无措地相互捻搓。
她该说什么呢。
她能说什么呢。
她们早就决裂了不是么。
“都下班了还不走,你在等我吗?”董思然扔了烟,随手掸了掸泡了水的黑西服。
若是在秀场上,她穿这类衣服能显尽英姿飒爽。可是在黑白无色的雨里,它却是颓废落魄的象征。
何夕依旧无言。
董思然挨着大雨,无意与她耗下去。
“借过。”她垂着头颅,经过何夕身旁。
银舟人去楼空,每一角都为黑暗侵袭。董思然回到工位上,关掉电脑的电源,合上她去给老人送终前,摊在桌上审阅的文件资料。
往左看,是三天前她们发生口角的地方。那时她勃然大怒,对何夕下了一记死手。
董思然往右边的窗户望去,发现楼底那把孤苦伶仃的伞还待在那里,方寸未移。
“……这蠢猫,跟她自己较上劲了啊。”她一声苦笑,摇头叹惋。
董思然何尝看不出,何夕的心性不够成熟。她表面是和别人计较,到头来都是输给自己。
过不了本心的关,谈什么自渡呢。
到底……是经历得太少了。
这一边,何夕被心雨所困,分不清虚实,茫然间听见身后有人走来,冲她抛出橄榄枝。
“去哪儿?我送你。”
董思然掂着车钥匙,随口问道。她撩起了额前邋遢的湿发,模样比刚刚清爽些。
何夕踌躇未果,她径直去取了车开来,目视前方玻璃上密如针扎的雨点,说:“过会儿雨会更大,你要是不想当落汤鸡,就上车。”
此言一出,何夕很快屈服于现实,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讪然地坐了进去。
“去哪儿?”董思然又问了一遍,“南禹理工?”
“不。”何夕总算肯说话了,“麻烦……送我去上次那个福利院。”
“福利院?”董思然迟疑,“去那儿干什么?”
何夕轻声吐出两个字:“工作。”
车里静了静。
“哦。”董思然单单应了声,随后专心开起了车,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挖苦何夕。
过了这么久,何夕终意识到,如今是缓和两人裂痕的最好时机:“我听说,老人家去世了……那个,请节哀。”
董思然没吭声,调整了下呼吸,专注于看路。
她打开车内广播,中和沉寂与尴尬的氛围。
雨下得迅猛,不少道路都淹在了水里。
雨刮器像个永动机般,左右横扫,扫不尽源源不断的雨珠。
车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拐过这个弯,就能看到苍澜区福利院。
董思然暗暗斜过视线,见何夕正在给谁发微信。
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他今年七十了,老伴走得早,剩下一对儿女都成了家,不愿养他,把人丢养老院里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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