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腹中的确有几分饥的谢昶从背后唤了声。
刚转过身准备回后厨的人应声转过来，脸上扬起笑容：“谢老伯，您怎么找来这里啦？！您快进来坐！——这位老伯，您也请坐。”
“哎，”谢昶手里这回没拄杖，行走也正常，只是脸上隐约倦色，他顺着姚佩云示意坐下，给姚佩云介绍对面人说：“这是你鞠老叔。”
鞠，老叔。记得谢岍以前曾说过三台相和柴大爷都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姚佩云瞬解，两手交在身前蹲膝拾礼说：“问鞠老叔好。”
“你也好。”鞠引章貌清瘦，须眉灰白，一张脸不苟言笑，连眼角皱纹都似乎藏着深深算计，精明犀利的目光带几分不耐烦从面前年轻女子脸上扫过，对谢昶说：“不说饥么，快点吃。”
唔，姚佩云暗自惊讶，鞠老叔这副冷脸的模样竟然神奇地和于冉冉有几分像唉！
“急得是个啥，吃个饭的时间很是可以有，闭嘴吧你。”谢昶回怼鞠引章，说完还瞪他一眼，似是不满意他对佛狸媳妇的态度。
人称“鞠銮台”的三台左相鞠引章幽幽低头倒水喝，谢昶转过头和蔼可亲看过来，说：“老伯路过，听说你铺子开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忙碌良久正好也饥了，七娘这里可有何饭食推荐？”
“......”还没等姚佩云说什么，嫌谢昶啰嗦的鞠引章不冷不热报饭说：“麻烦给我来碗阳春面，加醋。”又一指对面谢昶，说：“他要碗柳叶捞面，少面条另加荷包蛋，多放青菜，菜煮烂，多谢。”
嗯，谢大相公牙口不好，吃青菜容易塞牙，不吃菜又容易肠胃不舒服。
谢昶：“......”
正准备继续在二“儿媳妇”面前表现自己和蔼可亲形象的大相公瘪起嘴有些生气，上唇胡须都一颤一颤，妈的鞠小四太不给人留面子！
“咳咳！”在姚佩云无声的目光征求下，谢昶矜持地点头说：“就按照你鞠老叔说的来吧。”
“好，老伯和鞠老叔稍等片刻。”姚佩云忍着笑意应声，即刻去了后厨煮面。
待那道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布半帘后，谢昶脸上挂起洋洋得意的笑容，摸着胡须末尾歪起脖儿说：“咋样，这妮儿不赖吧。”
鞠引章喝着杯中温度正好的热水，说：“赖不赖的，莫是你还能指望人家给你养老？”
“哎，那说不定哦，”谢昶欠欠儿说：“我家娃娃都孝顺，老大媳妇孝顺老二媳妇也孝顺，以后说不定我还能在老大家老二家轮流住哦。”
“不要脸，”鞠大相公客观而公平地评价说：“找你宝贝小奴才给你养老啊，老四媳妇呢？你偏爱哪个找哪个去，哪里来的底气要老大老二给你养老，天下父母若都像你这般，那还了得。”
只见谢昶把手一摊，满脸无辜说：“宗主传老大，家业传老二，偏爱给老四，我理直气壮让老大老二养老，你三哥哥我光明正大呢，谁跟你一样藏着掖着拎不清？”
“你又数落我，”鞠引章把水杯往桌子上轻轻一磕，不服气地哼哼说：“伯升那孩子出息，挑得起大梁也承得起你的那副担子，老天爷偏爱，叫你有了伯升还给你送来重佛那样的孩子，你说我拎不清，不然你把重佛过继给我，有佛狸在，你看我拎得清拎不清？”
第七十六章
提起家里那摊子收拾不好的烂事，鞠引章也是倍感心力交瘁。
天下政务已经够他操心劳力，家里又如何顾得过来，明知嫡子烂泥扶不上墙，可是祖宗礼法放着，他如何都无法越过嫡子而把家业传给更优秀的庶子。
世事捉弄，偏偏他不想囿于不合理的所谓礼法规矩，把家族未来都托付给扶不上墙的嫡子，他想把庶子应劫拉起来继承他的衣钵，但是他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利用舆论，以及利用嫡子的蠢笨。
都是他的血脉，他难道就舍得么？他也舍不得，但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啊。
不多时，姚佩云用托盘端来两碗面，也不打扰两位大相公，放下后就回了后厨待着。
鞠引章边吃边说：“大捷被逼得紧，只要她往应儿那边偏去，宗族耆老那边我就好处理，但是大捷太谨慎，她怎么能这样谨慎。”
“还不都是你逼的，”谢昶说：“那孩子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到娘舅家住得家门都还没认清楚呢，转头就又被你扔进伯升的军里，当年祁东乱成那样，伯升都恨不能把佛狸栓腰带上日夜看着，大捷呢？你是要给你儿子磨把好刀了，谁心疼过大捷？”
噗喽一声把面条吸溜进嘴里，谢昶嘴里包着饭，在对面人的沉默中说：“活该今朝被亲外甥女为难，受着吧，你命里的劫。”
鞠相不想这样被三哥数落得眉眼不是，弱弱反驳说：“还说我，你家老二的事打算怎么办？”冲后厨一努嘴，压低声音说：“就这样没名没份，合适？”
这话问得正中谢昶下怀，只见右相谢西台冲着左相谢銮台一挤眼睛，说：“族谱户籍元戒都已妥妥的，就差办事啦，回头等手头这件事办完，我就给她们......”
“父亲！”守在门外的谢家五女儿谢漪进来打断他们对话，俯身在谢昶耳边低语了两句。
“如此，”谢昶擦擦嘴，对鞠引章说：“曲王那边有动静了，走走走——”旋即他扬起声音：“七娘呐。”
“哎！”姚佩云应声从后厨出来，趋步走过来，说：“老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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