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点了头。
红枫住进了苏芷谣院子边的小屋子里,房间很小,只有一扇窗,也看不见月亮。但它觉得很开心,因为天一亮就可以听阿谣说话,念诗,弹琴。
红枫有了名字,苏芷谣说,“既然你不会说话,那就叫你阿宁吧。”
苏芷谣常常问阿宁,山上的四季是怎样的,那里的人对它凶不凶,它只是摇头。苏芷谣还请了郎中来给它看病,可红枫没有病,夜里它常常回去看,红枫树长得又高又壮,它害怕郎中,总是躲起来,苏芷谣便不再勉强它。
苏芷谣教它写字,教它说话,它的名字叫阿宁。
“阿……宁……”
苏芷谣夸它,说它的声音也很好听,生得也好看。
阿宁很开心,土地灵也经常夸它,说它是这几千公里土地上最好看最有灵气的红枫树,可没有阿谣夸她时那么开心。
苏芷谣说,只有它和她,它可以叫她阿谣。
阿宁笑了,阿谣,阿谣,阿谣。
是阿谣啊。
苏芷谣送了它许多衣裳,“阿宁,你穿红色的衣服真好看。”
阿宁也最喜欢红色,秋天赤红的枫叶最好看。
可惜苏芷谣不许她总穿,说是怕别人瞧见了要带走它,总让它穿青色的。
阿宁不要被带走,阿宁要一直一直跟阿谣在一起,所以穿青色也没什么。
阿宁和苏芷谣一起过了春夏秋冬,这一个四季,比过去都要开心。
苏芷谣说,以后阿宁就跟着她,不管她去哪里,都会带上阿宁,都会护着阿宁。
阿宁开心极了。
这个冬天的雪很大很大,压得阿宁的树枝都要断了。阿宁在树里待着,和草说话。
阿宁的树下常常有人来许愿,却从没有这样的,他们带着山的味道,说的话和苏府还有城里的人都不一样。
他们很凶很凶,将阿宁树下的草都踩塌了,然后在城门口点起了火,阿宁从没见过那么大的火,迎风而来的热浪烤得它树枝都要焦了。
阿宁怕极了,它怕火会烧到阿谣。
苏芷谣的小院里不似平日宁静,进来了很多男人。
苏芷谣一见着它,眼泪就像夏天的雨一样落个不停,她说山匪闯进了城里,她怕他们要带走它。
苏芷谣叫它躲进了床下,自己则是坐在了床上,对它说,“阿宁不怕,没有人可以从我这里带走你。”
阿宁觉得安心极了。
喧闹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才平静。
苏芷谣说山匪们烧塌了城门,抢走了很多东西,也伤了人。苏芷谣捧着它的脸,问它,“他们那么凶,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宁没有说实话。
城门被烧成了一堆烂木头,夜里谁都不敢睡。
苏芷谣说,他们要修城门,可是城里没有足够结实的木材,他们要砍倒枫树。
苏芷谣和父亲吵了起来,红枫树已经活了几百年。
父亲说,“阿谣,一棵树换一城人的安宁,值得的。”
苏芷谣抱着它,“阿宁,古树有灵,他们不该这样的。”
阿宁想,土告诉过它,它是棵灵树,它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一方水土,赠予祈愿者祝福。
阿宁问土地灵,红枫树若是被砍断,它还会在吗?
土地灵让它看树身脚下,根系里已经抽出了新芽。
“根在,可活,只是会大伤灵气。”
阿宁有些难过,但它已经等过了几百年,再等一等也无妨,阿谣走了还会回来,它总能等到的。
苏芷谣将自己关了起来,闷在房里不吃饭。
阿宁敲开门,轻轻搂着她,它在心里告诉她,红枫会答应的,若是它不能再来看她,就去树下和它多说说话。
阿宁病了,病得很重,苏芷谣不许别人近它身,将它抱去了更敞亮的屋子,摸着它的头,彻夜与它说话。
阿宁其实有些后悔,树身断裂的痛实在是太痛了,它蜷缩着颤抖着熬了好多天,还好阿谣每天都摸着它的头和它说话。
苏芷谣说,新城门会很漂亮,大家都会感激红枫。
阿宁听了,觉得不后悔了。
阿宁睡得更久了,有时醒来是在房间里,有时醒来是在树下。
苏芷谣却从未问起过。
它去看过新城门,真的很漂亮,它的树身,不愧是最美的红枫树。
阿宁被别人发现了。
他们说它是妖,是不祥,要驱逐它。
苏芷谣拦在它面前,痛斥着那些人,“红枫舍弃了树身护你们安宁,你们非但不感激,还要恩将仇报。古树有灵,你们会遭报应。”
父亲冷着脸,“苏芷谣,诗书礼仪你样样精通,怎么会愚昧到被邪物蛊惑。”
他们要挖掉红枫的根。
那一天的残阳似血,比十月的枫叶还要红,阿宁蜷缩在树身边,身上贴着看不懂却让它痛得撕心裂肺的符文。它想问问土,若是被挖了根,它还能活吗?土地灵没在。
真羡慕土地灵啊,随着山脉绵延长存。
可它只是一棵树。
根系断裂的痛比被砍倒时还要痛,若是阿谣能再摸一摸它就好了。
都说苏家的大小姐生得如谪仙一般,可惜红颜薄命。
红枫树被挖了根,土壤里浸染的血却抹不掉。
日居月诸,光阴荏苒,城郭不再如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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