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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已过。
统共一十七位考生,罗艽排十一。固然不算高,但罗艽自觉满意。
她的分里,医药丙下,垫底;精算和机巧一个乙中一个乙上,倒算是中不溜;最让她得意的,还是诗文——十七人里,唯一一个甲上。
当然,并非因为她有多少飞扬文采;得亏此次考题为‘生死’。
这里个个毛头小儿,不知生,更不知死。而罗艽又经生、又历死,甚至比那些长老还多几分谈论的资格。
有经历,才写得最顺手。
‘死生虽大,犹可察也。古人云,同死生,轻去就;便如逝水终归海,月落不离天,见死生,才见天地万物’——
“嗯。小蕉,你应当是要去‘文’一脉的。”
红榜前,林稚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巴。“许长老给出的甲等不多,只要给了‘甲’,无一例外会被收为内门之徒。更何况,你还是个‘甲上’。”
罗艽摇摇头:“但我才排第十一。”
林稚摆摆手:“这不重要。”
林稚排第四,其中医药与机巧都是甲上;照她自己的话,‘毕竟苦读了两年,这战果也不过马马虎虎’。
林稚往上,是周倦、方檑、霁明净。周倦不多说,光在学堂里,罗艽就领教了此人严于律己的模样;而至于霁明净,从众人言语间罗艽得知,她是当朝太医署霁太医的亲孙女,也是清都鼎鼎有名的才女。
“但这个方檑……”林稚眯了眯眼睛,“闻所未闻。”
风仪门议事堂外,一少男走过,相貌清秀以上、俊秀以下,浑身上下却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林稚戳了戳罗艽,与她咬耳朵:“呶,就这人。”
罗艽看过去,一眼认出这是彼时清水河上,与她、林稚一同乘坐小舟的少男。
罗艽才要开口。
恰此时,一道风过。
迎了这松风,议事堂的门倏尔大敞。
所有学徒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堂内望去。
老掌门久病不起,嫌少出席此类场合;是故此刻,除去中间一副神女图,其左右之人一坐一立,分别是叶青洲与唐忆。
此外,是文、器、医的三位长老,许长老、阮长老、池长老。
堂内气派无比,天顶云光四泻,庭间一副西王神女图,其下金丛瑰树,环绕一湾白沙泉。
厅堂边缘,漫卷诗书长如榕须,垂于平地,竟如幕帘——
可如此种种,罗艽皆未看进眼中。
她只盯着神女图左侧,胡桃榻上,那一袭白发如雪。
明如皎仙,肆意又不可方物。
分明相隔极远,可罗艽却知道——
她在看她。
作者有话说:
[注]本章“逝水终归海,月落不离天”改自 [唐] 清尚《哭僧》:水流元在海,月落不离天。
谢谢所有评论、雷、营养液(鞠躬)
第十六章
◎渔家女(下章入v,万字更新)◎
风仪门议事堂内。
从唐忆代老掌门宣布那些文绉绉的、一板一眼的客套话,到器、医、算、文各自展示自己的优与劣,甚至在理论之上有分歧,由平和的劝解演化为激烈的争吵……叶青洲未发一言。
她沉静地坐在一旁;自始至终,目光没离开罗艽半刻。
所有人都发现了。
但无人敢提。
罗艽当然也知道,从进入议事堂的那一刻,隔着层层帷幕,叶青洲的视线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而那视线玩味,大抵算不作友善。是以,与其说是“看”,不如归为“审视”——
自上而下的审视。
仿似罗艽是一个犯人,而叶青洲端着她的令牌,优哉游哉坐在高台,从头到脚地审视,观她神色、身形、言辞与谈吐,寻找她虚颜、虞诈、欺瞒的证据。
偶尔对上目光,叶青洲那神色看得罗艽心里发毛又犯怵。
似笑非笑,可分明透着许多不屑和冷漠,好似一条吐信的毒蛇,就等罗艽一招不慎落入圈套,好叫她大快朵颐。
正愣神,林稚扯了扯罗艽衣角,耳语道,“感觉……她想扒了你的皮。”
罗艽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何止。”罗艽道,“还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
林稚一听乐了,刚想再回话,却听台上,唐忆唤了她的名字。“林稚,你怎么想的?”
林稚猛然回神:“啊?”
此刻的唐忆早已退去老妪模样,分明风华正茂。
她言笑晏晏地望着林稚:“你的医药与机巧都是甲中,按理,去‘医’一脉或‘器’一脉都是合情。池长老与阮长老正为你吵得不可开交——快说说,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林稚讷讷一句。
若说长老之中,林稚第一怕的是叶青洲,那么第二怕的便是唐忆。
毕竟入门考核之时就狠狠顶撞大长老的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故,即便唐忆这问话要多亲近有多亲近,林稚仍然心虚地移开目光,侧头,望向‘医’与‘器’的二位长老。
‘医’一脉,池长老是个年轻男子,笑容虽和蔼,但林稚总觉着他笑里藏刀。
‘器’一脉,阮长老戴着半边眼镜,头发被她剪得毛毛糙糙,甚至还有一搓是红色的,单看面相,瞧着不算好相与,又好似有些暴脾气,可看着她肩上立着的小木鸟、腕边流苏似的机巧玩意儿,林稚却莫名地觉得有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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