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意识涣散之前,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在一个很青涩的年纪,她遇见一个人。
粉色的襦裙,飞扬的唇角。
不同于往常的冷清,暮城雪竟然笑了起来。几粒雪花落在她眉间,将乌黑润湿了一片。
弯唇,阖眼。
与此同时,城的另一边,阿蕊忽然闭紧了眼,身上逐渐燃起耀眼的金光。
长姐
阿蕊,番外一。
这是本是一段被我遗忘的记忆。
但当金光亮起之时,我便将它想起来了,一点也没落下。
我原本不叫现在这个名儿,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大家寻我时便呼道:“阿蕊!”
要我离去时便又摆手:“阿蕊!”
连个姓氏都没有,阿猫阿狗一样。
我也没有字,这时候人们不大给女子取正式的名和小字,尤其是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家,大多都叫个简便的称呼。本朝便喜欢唤做“阿”什么,听着仿佛亲切可爱,其实往深里想是种不被关注的轻视。
更何况我还没到出嫁的时候呢。
不过我原本的身份是极贵气的。我是本朝天子亲兄次女,我姓暮,是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姓氏。
我叫——暮初冉。
我还有一个长姐,她叫暮城雪。
小时候,我总记着她带我出去跑马。长姐与我兴致还不大一样,我喜欢兔子灯,喜欢小铃铛,喜欢摊子上的新鲜玩意儿。而长姐则像说书人口中的花木兰,她好舞剑,喜骑射,长发以银冠高高束起,露出的面庞线条利落,英姿飒爽。
我有时候望着她意气地一勒马,白马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踏在地上,撞起一片的风。
我总觉着这样的长姐像一位将军。
“长姐,你是不是要当将军呀?”
暮城雪跳下马,用刚亲吻过缰绳的手掌牵我稚嫩的手心:“阿冉从哪里听来的?”
我望着她微微扬起的乌黑发尾,还有嵌在发间的银色发冠:“阿冉觉着像。”
我的长姐好像笑了一声。
那时候的她笑得要比后来要频繁一些,大约每日能见着几次。
清清淡淡的。
没什么词汇量的我形容不上来,只能想到山中那一面清湖。
长姐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有人在湖面上轻轻地打了一个水漂。
“阿冉还没见过将军吧。”
我努力仰着头,用一个小女孩的仰慕追随着长姐飘扬的长发。
“怎么没见过,阿冉在话本里看过许多。”
而且,长姐现在的模样就是我心中少女将军的模样。
我的长姐曾经洁白妙年,微扬风发,提起弓剑就是一个飒飒天下。
会很清冽地冲我笑一笑,牵我年幼的手掌。
她在马上英姿飒爽,在府中却是温和柔软。喜欢穿软白的衣衫,会冲我弯眼睛,有时散下来乌黑的头发。
懒怠的下午也会如乡间邻里未出阁的小姐那样安静地坐在屋里,扶着针线做女红。
长姐的女红也是极其漂亮的,绣的一点也不比隔壁的王大娘差。她给我缝补刮破的衣衫,为我添置布偶,竹马,香囊。
五岁时,家仆带我出去赏灯,我便在集市上被人顺手牵羊,使了些法子偷走了。我被送到极远之地,山里的一处人家。那是家猎户,靠山吃山,我来了就多了一个依靠——我能干活,长大了还能卖钱。
后来我便被卖进了春欢楼。进去的时候年龄尚小,窦妈妈垂着眼皮子瞧了我一眼,摆摆手示意带我下去,分明是不满意的,却把我留在了楼里。
后来我无意间听到她跟龟公说——这孩子年纪虽小,但骨相漂亮,长大了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窦妈妈看人先看骨相,偏生眼光极好,于是便准得离奇,还从未走眼过。
先养着吧,亏不了。
龟公问:为何不现在就调?教?不少人可都好小姑娘这一口呢。
窦妈妈神秘地笑了笑,道:“这孩子乃是稀世珍品,不可多得,现在卖就贱了。”
于是我便算是楼里过得最舒坦的了。我不用接客,不用劳作,自有人为我送来一日三餐,因着夜游症的缘故,我每日夜晚还可以跟不同的姐姐们挤一个被窝。
但我一点都不敢真的松懈。
因为我亲眼瞧见过姐姐们是怎样生活的。
怎样陪着笑脸受人折辱的。
怎样哭号着求男人们松松手掌的。
她们逃不掉,死不了,甚至连记忆都在不断遗忘。
无法反抗,楼里调?教人的办法太多了。
后来也基本没人反抗了,何苦为了一口气日夜受着看不见明显伤口的毒打和折磨。
就都认命了。
我最先认识的其实是阿香姐姐。因为有一日我在楼里玩耍,不慎冲撞了客人,要受楼里的责罚,是阿香姐姐挺身而出为我辩驳。
但后来护庇我的却是阿茶。
窦妈妈不听阿香姐姐的话,抬手要罚我的时候,她起身道:“幼子无知,便罚我罢。”
窦妈妈最恨有人求情,当场便重重地责罚了她,无论我怎样哀求都没有停手。
我知道她最开始只是出于对小孩子的怜悯。但我感激她那日起身护我,后来便时常跟着她,黏着她。
当然——也粘阿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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